李清秋没再为任何人说话,有意拉开距离的她,坚持从对方手中接过水独自一饮而尽。
高启盛无声的收回手,这刻意的疏远着实打的让人措手不及。五指并拢放于膝上,默然的看着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留下的水渍。
这期间又想起从家带的靠垫,放在腰部尽量能坐的舒服一点。
他拿出后回身问:“冷不冷?需不需要去车里再拿条被子?”
李清秋摆手称不必去拿,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住眼底投下一缕缕隐约的黑影。她将保温杯放回自己的背包里,捋了把头发静静地环视周围:“前天跟杨姐过来拆眼睛的纱布,路过这里时连站脚的空地都没有。”
“幸好不是白天来。”
“不然别说拿被子了,就算喝口水也得挤半天。”
她抬起手,张开五指挡下眼前那盏绿色的应急灯,视线聚焦的十分模糊,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可能是因为前两天自暴自弃的缘故,视力没有恢复到预想的程度。
她放下手臂,深深叹了口气。
“你如果再这样乱折腾,遭罪的永远只有你。”高启盛严肃的说。
李清秋仰进靠垫,撑起精神盯着灯下那半边发灰的墙壁,眼底多了一层看不穿的愁郁,而后无奈的妥协:“那再换个人来吧。”
“这次我想让吴婶过来照顾我。”
高启盛问谁是吴婶。
“之前在莽村看着我长大的人,她最近进城打工了。我想,与其在外面吃苦不如过来我这边。”
“跟你很亲吗?”
“对。”
高启盛想了想,最后化开紧锁的眉头,选择尊重她的意见:“行,怎么联系她?”
“我来联系就好。”
他垂下眼,在裤子上划了几道无形的印子。他对莽村的人始终是芥蒂的,但这次既然是李清秋主动要求,自己哪有驳回的道理。
况且杨姐一走,手边肯定是缺人,酌情考虑之后也就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事后再谈其他。
吴婶和杨姐职业的性格完全相反,天生带着乡民的淳朴,说话也是不拘小节,有她在气氛从未冷过。
虽然高启盛觉得这样照顾起来未必能有杨姐专业,不过李清秋喜欢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神奇的是,她也确实很听吴婶的话,比之前更加配合医嘱。对待治疗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消沉的状态。看着气色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高启盛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
只要后方无忧,人便能放手去搏。曾经不懂高启强的顾虑,还和旁人一同笑话妻管严的形象,如今也终于到了能理解的时候。
人就是这样,不理解的时候嗤之以鼻,该领悟的时候又追悔莫及,反反复复永远在试错的路上徘徊,他最大的幸运就是在有了这些想法后一切还来得及,一切还能重启。
但同时,最大的不幸也快要浮出水面。
京海的风云仍然在波谲云诡。
离开后的杨姐中途登门拜访了一次。
留了一笔钱,特意过来对李清秋说:“我不能再收你的钱。”
“为什么?”
杨姐将带来的康乃馨插入梳妆台摆放的花瓶里,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因为我实在找不到能收下这笔钱的理由。”
转头望向半卧在床头的李清秋说:“而且我很快就要离开高家了。”
“高家这是要赶你走?”李清秋有些惊讶。
“难道……是因为我吗?”
“不是。”杨姐说:“是我自己提出的。”
她笑道:“我在高家也算是待了很多年,苦的甜的我都见过,能及时离开漩涡,这也是我一直想要的。”
“拿到的钱也足够我和孩子们生活,所以算不上是因为您。”
“可是……”
杨姐摇了摇头,又从袋子里将自己闲时织好的毛衣送给了她:“我知道您有出远门的想法,这是我按照围巾的材质又做了一件保暖的毛衣,但愿您能用的上它。”
接触时拍了拍女人的手背并叮嘱:“心事太重,这样总归不好。”
“李小姐,恕我直言。您的忧虑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不痛不痒的经过,实际行动起来不但没有任何改变,反而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您就一心一意为高家考虑就好,其余的事情……能不想就不想吧。”
“不妨学着陈姐过得再洒脱一些,放下不重要的顾念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