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负责送李清秋到楼下,看着她被杨姐接走。
杨姐在摸到女人的后背时惊诧道:“哎呦,我的小姐,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可别再受凉了。”
“别担心我没事的。”李清秋回道。
侧身向唐小虎道别,声音平静得宛如一潭浑浊的死水。
“这是从高家拿的药。”
唐小虎扔给杨姐后,皱着眉头说:“照顾好她,盛哥马上就回来了。”
杨姐立刻知晓。
按照惯例,吃过晚饭,杨姐照常为其沐浴。
氤氲的水汽打湿一片瓷砖,杨姐生怕磕碰到,一再嘱咐地上滑要时刻注意安全。
待水温合适很快就注满了浴缸,尽管泡在温水之中,李清秋却仍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填不满的空壳,耳边充斥着杨姐的关照,可是她却什么也不想管。
杨姐说:“我给您洗发的时候,您自己小心着点,这眼睛还没拆线呢,可不敢随意碰它。”
李清秋浅浅一笑,想起今天忽然感觉疼痛,应该就是碰到了它。
她试图睁开眼,想看看视力恢复的怎么样,结果周遭只有模糊的轮廓。
如果可以,直接丧失五感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逃避方式。
杨姐开始催促着闭上眼,水滴沿着曲线缓缓流淌,任由淋浴浇灌躯体。她的手法又柔又轻,搓弄头发的时候像是一种享受。
这种肆意的舒适,很难不让人静心。想趁此机会安静一会,但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越是沉下心,越是胡思乱想。
这会子已经忍不住开始思考该怎么和李响说。
换作旁人知道了这件事,她或许还没什么概念。但如果是李响,冲着他的脾气,他该有多懊悔。
可是。
李清秋悄悄睁开一条缝隙,隔着纱布望向头顶那盏白炽灯,望的时间久了,眼前逐渐聚拢了一块黑色的光斑。
她想,高启强特意搬出这件事,其心思不就想拿来与高启盛做对比吗?
想必在他看来事情不分大小,要原谅全都原谅,如果不原谅,那就一个都不原谅。
摆出高风亮节的姿态,却只是有针对性的区分。
难怪会看低自己。
李清秋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好笑。
不愧是从旧厂街杀出重围的人,从头到尾纠缠的事,高启强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替她做出决定。
高家的手腕从来是果断而迅速。
以至于让她现在连恨谁都不知道。
无法做到像他们一样拿的起放的下,是自己这辈子最不甘心的事。
她可以选择坦然接受一切,就像高启强接受她背叛建工一样。
但这样做,积攒了半辈子的怨气瞬间被击破,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李清秋蜷缩在水中,漾起的水花像蚀骨的痛随意穿进身体里。原本简单分明的世界观,就像这涟漪的水花,在他们的手中一次一次被颠覆。
纱布依然是洁白的,只是眼睛却越来越认不清黑白,同时心脏好像被豁然开了一个洞,倏地疼痛无比。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潺潺的水流很快淹没口腔,涌进鼻腔的瞬间冲淡了平生对过往的追忆。
她试着放松下来,任由随波逐流的裹挟,心跳在沉浮之下逐渐变得加快。
李清秋不顾杨姐的劝阻,顺势松开她的手,没有一丝犹豫,俯身直接没入水中。
水溢入喉时,只觉得痛快。
自己太需要发泄了,一直以来的隐忍化为乌有,再难寻得抵抗的勇气。
屏住呼吸的瞬间,溺水的感受随之而来。
也好,李清秋想,就这样放任下去似乎也不错。
既然不想面对,那就放弃挣扎吧。
这样对谁都好。
决定好后,她便平静的阖上眼。
再醒来,就是杨姐从未有见过的愤怒。
忙忙叨叨讲了一堆话,李清秋叫她过来。
“杨姐,我的眼睛开始疼了。”
杨姐气得不轻,扒开纱布一看,里面充血得厉害,肯定是刚才清水灌进眼睛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