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彻底舒心了,想着揣怀里这几颗与南国进贡来的玉珍珠值当不少钱,心满意足,领了几个小太监离去。
林夫人往雪地一坐,揉着发痛的心口,“菀菀,我的菀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个针工局的小婢女于心不忍走来,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说:“夫人您别伤心,还是快些起来吧!一会让嬷嬷瞧见了,还得挨打…”
林夫人收拾起心情,想到女儿如此,她更不能让女儿过多担心,捡了块雪捂住微肿的嘴角,又谢了那小婢女,忽见眼前立着一个身影,还以为是王福去而又返,两人心下都是一惊,抬头一看,却怔了一下。
“夫人,用这个。”云胡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林夫人看了一眼,屈身接下来,垂下双眸。
“谢谢…”
“您女儿林舒无恙,夫人安心。”云胡并未多说其他,微微行礼,抬脚离去。
林夫人抬起头来,将帕子用力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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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林舒的双膝已经消肿了大半。她也不知沈华亭给她敷的是什么灵药,闻了闻也没闻出来什么玄机。
满月手里举着一面铜镜,林舒抱着腿坐在床上,让满月举着铜镜,凑近了照着她的额头,她伸着白皙的小指,轻轻地戳了一戳。
额头上那块肿起的小包一样平复了许多,摁下去只余下轻微的疼痛。
林舒又出神的想了想那个梦,她跪时台阶上积着厚厚的雪,除了冻伤严重些,伤口并不严重,额上也是。可梦里的男孩所跪的台阶却不曾有雪覆盖,不知比她疼上多少。
她仔细看过沈华亭的额头,奇怪的是那儿的肌肤平平整整,并无留下疤痕。
“锦娘说,若我想留下来,便得手脚勤快一些。”满月把铜镜塞进林舒的手里,打量林舒气色好了许多,“我去膳房帮忙,姑娘可别下床。”
林舒苦笑,“满月你忘了,我同你一样是个奴婢,不是小姐。他没拿咱们怎样,不代表咱们就能当自己还是主子。”
“可姑娘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已经能站稳。总不能一直呆在床上。你去忙吧,我自己下来慢慢走走。”
满月担心归担心,想想还是点点头。
林舒看着满月出去,吱呀开合的门缝里溜进来一缕冰雪的寒意,随即又被满月飞快地带上。她披上衣裳,从床上挪下来,尝试着慢慢走动。前头她还得靠满月扶着一个步子一个步子慢慢走,这会已经能自己撑着站稳了,只是双膝还有些不灵活,走快了仍有些许的胀疼。
她躺了这几日,心里总觉不踏实。毕竟如今的身份,不再是林家小姐。
想着沈华亭已帮了父亲与哥哥,她也该兑现自己的筹码。
即便他说了那样的话,林舒心中明白,若无他出手,父亲与哥哥都不可能活着到海南。
她扶着门墙,走出下人院,走进海斋楼,又扶着楼梯往上走,慢慢来到二楼。
暮色初降,膳房里正热气腾腾。
楼里愈发安静。
林舒来到书房,不见沈华亭,也不见云胡,她迟疑了一下,正待转身,忽见敞开的半扇窗牖外吹进一阵寒冷的晚风,长长书案上几张画纸簌簌作响,飘落在地,散落四处。
她慢慢走进来,小心地弯下身,一张一张拾起来。
林舒愣了。
手上的画纸每一幅上画的都是年纪同她相差不大的美人儿,或是小家碧玉,或是清丽伊人,又或是丰腴多姿,美得各不相同……又似乎有哪里过于的统一?
林舒仔细端看了两遍,才发现哪里古怪。是了,她们全都在画作者的笔下被描上了浓艳的妆容。
好似极力想要讨巧赏画之人?
林舒的视线落在每一幅画作上的落款上,发现上面连姑娘家的生辰八字一概写上了。
林舒懂了。
这是,选妃?不,选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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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亭走进来便见林舒倚着书案站着,披着乌黑秀发,低头端详那几幅底下人递上来的画像。若不是想见见有哪些清流之臣塌了脊梁骨,这些画像一张也不会递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来。
“本官这座楼里只是人少,不是没规矩。”他抬着步子走进来。
林舒吓了一跳。她心虚的转过身,面上倒是冷静许多,将画纸反手搁回书案上,想屈身行礼,才屈了一半,又僵僵地支棱起来。
“见过太傅…”
云胡接过沈华亭解下来的棉斗篷,搭在了木架子上。看了一眼,候在一旁没上前。
沈华亭走近书案,看了眼搁在林舒身后弄乱了的画纸,他道:“好看吗?”
林舒如实回,“都好看。”
她抬着头,睁着柔亮的乌眸,软软的问:“这里头可有太傅喜欢的?”
他极高的身影顷下来,从她的身后拽出那几幅画像,睥着寒凉的眸子,一副一副过了一眼,眼神又冷又毒,然后一张一张揉了,随手扔进书案下的废纸篓里。
“想巴结本官,却又不知本官心意。画作已是俗不可耐,怕是本人连这画上十分之一好看也无。本官的眼光在他们眼里,如此不堪?”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往外迸。
林舒呆了一下。
原来他还没看啊。
不过画像俗不可耐她承认,这个画师的画技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但若是说她们本人不好看则是过分了!
好几个她都认得,都是大臣之女,相貌都是顶好,他不可能一点不知。
林舒的小脑瓜开始费解地乱想起来。
难道,他不喜欢女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