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林秋在游戏美术方面还不是大触手,进组领的头衔就是游戏美术师,沙包和他的那个朋友任制作人,沙包兼任主程序员和美术指导。
那个项目对他锻炼很大。
本来他在这方面就有天分,一个项目下来基本上就把游戏美术的许多枝节都摸清楚了,这才给后面称霸GGAC打下了基础。
当年游戏做得很不错,卖了好几万份,不过最后被沙包的那个策划朋友坑了。
他独吞了公司,钱也只给了他们很少的一部分。
后来沙包嫂做了一顿好菜招待林秋,她就替老公赔罪,“小秋,让你白忙活了一场,哎,三十几万美元就认清了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在咱们面前谈游戏的情怀?”
“没事的嫂子,我又饿不死,就算要饿死了,嫂子你给我介绍几个路人甲演一演不就好了?”
这些回忆冷不丁就会蹦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如果不经历世间的许多人和事,他至今可能还在抽象的色彩与光影构成的死胡同里发疯发癫。
沙包哥还告诉过他一件事情,“在老欧,纯艺是很少有人搞的,学艺术设计的人却很多。因为纯艺总会遇到艺术的价值这种灵魂拷问,人家很现实,纯艺不是纯科学,基础科学能探寻世界的终极真理,纯艺行吗?小秋如果你想搞纯艺,从批判费尔巴哈开始吧,艺术的价值这一关你就得过。你打算在世人面前疯子一样跳大神?还是研究一下设计,搞搞润物细无声的东西?难道普通人就不配欣赏艺术了吗?不能吧?”
这话对于当时年方十九的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终于从色彩的魔障中跳了出来。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世界如此多情而真实。
对啊,真要在这个死胡同里钻,当初怎么不去研究数学?怎么不去琢磨理论物理搞大统一场论?归根结底,是自己没有那个天分。
他后来才觉得,纯艺这种事情,像卡夫卡这类人,自己玩一玩就好了,有社会价值的事情才应该多做,艺术家的灵感都是从质朴的生活里来的,不是发疯得来的。
这就是他后来活得随性而自由的理由——应如巨匠托翁一样冻毙于风雪,而不是躲在三尺小屋里闭目塞听。
八光年的人员配置让他想到了这些往事,又应了沙包的话——大厂不一定有能耐同时做好项目管理和游戏创意。
同样级别的项目,沙包哥拉了一支八人小队就搞出来了,而八光年的人员配置,快三十人了,还有大量的跨部门资源,还有大量的外包……
见林秋似乎有点走神,黄钰欣喊了一下他,这才让他从地球的回忆里回归蓝星的现实。
陈总监笑着对林秋说,“小秋神,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开会踊跃发言。”
“好的,陈总再见。”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兰骁南这会儿倒像遇到知己跟林秋聊了一会儿。
林秋不用坐班,薪酬相对同级的黄钰欣也很低,税后一年十万块,其他看绩效和奖金,绩效因子也要比坐班员工低一档,不过他倒是无所谓。
“你先自己熟悉一下吧,”兰骁南最后跟他说,“我们这边要忙着把上一个游戏的工作收尾,然后移交到运营部门了。”
“好的,那你先忙吧。”林秋忽然又问兰骁南,“兰哥,上一个游戏一共花了多少钱?”
“哈哈,”兰骁南笑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准,在下不才,连工资加电费都算上,一共花了六百三十七万。”
这可比林秋之前预计的九百万少多了,控制预算的同时保证质量就是游戏制作人实打实的能力,于是他也嘴角一歪,伸手就是一个大拇指竖起来,“果然厉害!”
兰骁南大笑,“彼此彼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