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婉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飞了出去!
她刚走上甲板,准备朝乔薇的方向走去,没人敢出手拦她,都退得远远儿的,却也导致了她被撞出画舫的一瞬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去救她。
众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她飞上半空的身子贴着乔薇的头顶一划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乔薇一把松开手里的黎氏,改为抓住了姬婉。
姬婉的两条腿被乔薇扣住,整个人倒挂在船舷外,头发几乎要垂入水中,突然,一颗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
这一幕太惊悚了,犹如一个水鬼,姬婉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地将那颗脑袋按回了水里!
黎氏不识水性,被乔薇“扔”下水后,好不容易才扑腾上来,却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又把她给按下去了。
黎氏要哭了。
乔薇将姬婉拉了上来,另一边,黎氏的丫鬟也赶紧唤船夫与伙计下水救人,可惜识水性的全都已经下水救景云了,画舫附近被搜寻过,没有踪迹,大家又都扩散到四周去了。
黎氏的丫鬟们也不识水性,一个个急得半死。
丁小英的同伴忽然道:“石榴姐姐,我记得你会水,你快下去救夫人!”
丁小英的胳膊早已被乔薇踩得骨裂,一丝力气都无,能救黎氏才怪了?
那同伴又想到了乔薇:“夫人,我知道你会水,你下去救救我家二夫人吧!”
乔薇面无表情道:“我凭什么救她?你们这些所有的贵人,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少再我面前废话,否则我连你一起丢下去!”
最后,还是一个机灵的小丫鬟找了一根竹竿伸进水里:“二夫人!您抓住竿子!”
姬婉瞅了一眼黎氏抓住竿子,如果她猜得没错,刚刚被自己按进水里的“水鬼”就是黎氏,姬婉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看向了乔薇,恰好此时,望舒扑进了乔薇怀里。
姬婉没料到这小东西力气这么大,一下把她撞飞了,她揉揉她小脑袋:“撞疼没呀?”
望舒摇头。
姬婉看看望舒,又看看乔薇,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等等,你就是望舒的娘?”
姬婉与乔薇曾在容记有过一面之缘,姬婉碰到李钰,猜到姬冥修就在附近,将容记翻了个底朝天,为躲避姐姐的“搜捕”,乔薇直接将人塞到了床底下。
姬婉把乔薇的屋子搜了个遍,唯独没搜床底。
不是不想,而是被一只老鼠吓了出来。
这件事,不论乔薇还是姬婉,都记忆犹新。
姬婉危险地眯了眯眼:“那晚冥修就在你床底下是不是?”
“是。”乔薇承认得很干脆,反正被发现了,再掩饰也毫无意义了。
姬婉咬牙:“臭小子!”
另一边,黎氏终于上岸了,付出的代价是一双牛奶般嫩白的纤纤玉手被磨得血肉模糊。
黎氏的头发乱了,珠钗没了,妆也花了,衣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十分狼狈,又因夏季衫薄,她里面穿的什么别人全都看见了。
官差们尴尬地扭过头。
岸上的百姓就没这么拘谨了,各式各样的眼光有如实质地落在黎氏的身上。
黎氏抱住双臂,大喝:“看什么看!都给本夫人转过身去!”
人群里一阵哄笑。
刚刚那一幕,他们可是看见了,全都是这女的自己作死,人家孩子没了心里都愤怒,没算到她头上都是好的,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把那杀人凶手带走。
不是他们被官兵拦住了,都想朝她丢菜叶子。
丫鬟拿了衣裳给黎氏披上:“二夫人。”
黎氏裹紧了衣裳,朝乔薇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
乔薇淡道:“湖水没喝够是不是?”
黎氏想起劫后余生的一切,不禁有些后怕,但到底是世家嫡媳,很快便将这股子害怕压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在谋杀!”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了。”
黎氏被气了个倒仰,转头看向一旁的姬婉:“大嫂,你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
姬婉张了张嘴,说道:“呃……刚刚她是因为救我,要腾出手来,你才掉下水的。”
黎氏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丫鬟,丫鬟们全都低下头,默认了姬婉的说辞。
当时的情况有些古怪,姬婉被个孩子撞飞,生生抛出了画舫,要不是这个女人拉了姬婉一把,掉下水的就该是姬婉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黎氏当真不好计较。
毕竟黎氏是国公府的二夫人,姬婉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姬婉从身份上就压了她一头,她敢怪罪乔薇救的不对,岂不是在告诉世人她比世子夫人还矜贵吗?
这个哑巴亏,真是吃死她了!
不过,就算不能追究她舍弃她而救姬婉的事,也能算算她对她动手动脚的账!
“她如果没把我吊在湖上,就算救了大嫂,我也不会落水,说来说去,还是她居心叵测,险些害死我!”黎氏义愤填膺地说。
姬婉这次想起来自己是路过此处,听说有孩子落水了才过来瞧瞧,随后听到了黎氏的呼救,便赶紧上了画舫,姬婉问乔薇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因为她们欺负哥哥。”望舒生气又委屈地说道:“那个坏姐姐把哥哥丢下水了。”
“你还有哥哥?”姬婉头一次听说啊!冥修那小子,只说了望舒是他女儿,可没讲自己还有个儿子!
望舒点头。
姬婉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冥修竟是有一双龙凤胎,那小子几年不成家,一下子就来了俩,这也太……
等等。
哥哥落水了……
落水的是冥修儿子?!
“谁丢的!”
望舒指了指被打趴在地上的丁小英:“那个坏姐姐。”
丁小英满脸血迹,姬婉认了半天才认出她是黎氏院子的石榴,搞了半天,是黎氏的下人把她小侄儿丢下水了?
姬婉冷下脸来:“黎闵姝你什么意思?”
“大嫂,他们是谁呀?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黎氏当时在船外,命悬一线,没听见望舒叫姬婉姑姑。
几名下人纷纷垂下眼睑,她们分明是听到了,还看见那孩子把姬婉撞飞了,可姬婉上岸后半分没责备孩子,反而问孩子撞疼了没有——
姬婉道:“他们是我娘家亲戚。”
“我怎么不记得大嫂有这么寒酸的亲戚?”黎氏是去过丞相府的,丞相府几口人黎氏一清二楚,关系稍近的也差不多都认识,虽说谁家没几门穷亲戚?可黎氏一次都没见过,足见对方与丞相府的来往并不密切,“大嫂可别为了个外人,与自家妯娌过不去。”
姬婉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帮理不帮亲,弟妹你的丫鬟把人家孩子丢下水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找人家麻烦?”
“那丫鬟做的事与我无关。”黎氏一脸坦荡,本就无关,她堂堂国公府的主子奶奶,会跑去欺负一个孩子不成?她若是在场,定不让石榴做出这种有损国公府体面的事,“我已经说了会回去好生处置石榴,也会给她补偿。”
姬婉呵斥道:“一个孩子是你补偿得起的?我把你孩子扔了,再给你来一句补偿,你干不干?”
黎氏急得呼吸一滞:“大嫂!”
这个大嫂平时待她还算不错,今儿是怎么了?尽与她对着干了!
姬婉望着潺潺流动的湖水,心口一阵发紧,她在半路便听说这边出了事,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孩子还没被救上来,孩子到底会不会出事?
“冥修呢?”姬婉问乔薇。
乔薇神色木木地说道:“下水了。”
姬婉点点头:“你放心,他会找到孩子的。”
乔薇转过身,不想再搭理这对妯娌,姬婉也好,黎闵姝也罢,她谁也不想见。
“夫人。”小魏走上前,愤恨地说道:“怎么处置那死丫头?”
乔薇淡漠道:“找根绳子来。”
“好!”小魏找侍女要了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夫人这个够不够?”
乔薇淡淡扫了一眼:“够了。”又对望舒道:“去碧儿与七娘那里。”
碧儿走过来,牵了望舒的手:“走吧,望舒。”
望舒跟着碧儿去了厢房门口,七娘与钟哥儿等在那边。
乔薇用麻绳将丁小英捆起来,丁小英的肩膀本就受了伤,再被绳子一勒,疼得撕心裂肺。
“你干什么呀?”黎氏大呵。
乔薇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在绳子上打了个死结,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凭栏上:“我哪儿也不去,就在画舫等我儿子。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给你一个痛快。他若是回不来,我就把你切了,一片片丢进湖里喂鱼。”
丁小英大哭!
岸上百姓拍手叫好。
他们老百姓可没少被这些所谓的贵族欺压,告状无门,走投无路,早看这些权贵不顺眼了,今天这丫鬟更是把一无辜孩子扔下水,几乎是瞬间激起民愤。
眼下这对主仆被教训,众人心里别提多畅快!
“淹死她!”不知谁喊了一句。
之后,人群的呼声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滚滚奔涌,浪涛惊阵。
“淹死她!”
“淹死她!”
“淹死她!”
丁小英嚎啕大哭!
她不知在心里后悔了多少次,她闭上眼,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她没把那孩子丢下水,她还好好生生地站在船舱理。
然而身体的痛楚却残忍地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梦。
震耳欲聋的讨伐声,让黎氏心惊胆战:“大嫂,你当真不管吗?那么多人都在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
姬婉好笑地说道:“黎闵姝,你是不识字还是不懂事,那些人像是在看笑话吗?他们根本是想把你的丫鬟撕了,想被他们一起撕了的话,就继续去保你的丫鬟。”
黎氏委屈道:“大嫂以为我保的是个丫鬟吗?我身为国公府的儿媳,又怎会如此不懂事理?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万死难辞其究,我绝不会包庇她,但我也不能让一个外人处置了她,事关国公府的颜面,大嫂该站在我这边才是。”
姬婉板着脸道:“颜面重要,还是一个孩子的命重要?把人家孩子都弄没了,还好意思在这儿要什么脸吗?我要是你,这会子都跪下给人磕头认错了!”
“大嫂!”
“别叫我!”
姬婉是真的生气了,她弟弟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她还没见上一面呢,就这么没了,她都想弄死石榴!
还有这脑子拧不清的弟妹,再叨叨她就把她扔出去!
乔薇将丁小英抛下了水。
岸上一片叫好之声。
也不知谁突然抓了个鸡蛋,朝丁小英砸过去,蛋壳在她脑门儿砸了个粉碎,蛋黄流了她满脸。
之后,又一个鸡蛋。
无数臭鸡蛋朝丁小英飞了过来。
烂菜叶子飞不动,半路落了水,有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砸向丁小英。
丁小英被砸得满头大包。
官差们象征性地拦了拦,并未伤害这些发泄怒火的百姓。
啪!
一个臭鸡蛋砸在了黎氏的身上。
黎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胸口黏黏腻腻的蛋黄,那冲鼻子的腥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滚。
啪!
又一个臭鸡蛋砸了过来,砸中了黎氏的脑袋。
黎氏的头上开出了妖冶的小黄花,黎氏炸毛了,对画舫以及岸上的官差道:“翻天了翻天了,连国公府的人都敢砸,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个官差回过头:“夫人?哪个是砸了您的,您告诉小的,小的把他抓来。”
哪个……这、这么多人,她哪里晓得是哪个?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