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歌沉默片刻,再道声音微沉:“冬蛰的虫因施工受到惊扰,已冻死大量,开挖山石也将深埋的兽尸一并挖出,凡接触过的人都得了一种怪病,疑是疫毒,还极易相染……”
说到这儿,他眉头深拧,满面愁容。
最近发生的事不少,山河却一概不知,且就如此听来,这事确实棘手,他忙问道:“那病状如何?”
“初日发热,翌日面赤如涂朱,周身痛如被杖,第三日,七窍血尽而亡,发病到死不过三日。”
这症状听起来,怎么好像挺……
吾名沉思良久,再看朝天歌时,他已端坐下来,备好纸笔,是准备写信还是公示?
“那你可碰了那些人?”山河的声音有些急切。
“碰了。”他声音浅浅的,听起来极其无所谓。
吾名一跃跳上了案,摸了摸他的手,他忽地回缩了一下,在被扇走前,它又以迅雷之速跳上了朝天歌的肩头,拉着耳朵,碰了碰他的额头。
“没温度……”吾名眉头皱得死死的,神情似在思考人生大事般,心想他必定在外冻着了。
朝天歌眉目一敛,下一刻吾名被弹到地上翻了几个滚。
“一块木头,焉知冷暖?”朝天歌气势压人,语气严厉。
吾名摸着自己的木头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不过就是块傀儡木,于是不免尴尬地笑起来:“失礼了,失礼了……那毒可会人传人?”
山河担心的是这个,万一出现人传人,那么控制就难办了。
朝天歌脸色不好看:“尚未发现。”
“那可有对症之药?”吾名看他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几个老顽固,呃,长老们怎么说?”
毕竟是他们执意下令动工的,出了事不可能还无动于衷,不过按此前的接触,这群老家伙也是极有可能会敷衍塞责甚至委罪于人。
“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那你想怎么处理?”看他有些倦容,山河意识到自己问得过多了。
吾名拉了拉他的衣角,神情有些严肃,道:“你去休息。”
朝天歌无暇看它,当即拟了两道禁令,一则令宵皇人停工休整,不得入洞天楼施工地三里内;另一则令焚川内寨民,无特殊情况不得拜会走访,若有发热立即上报寨主。
此刻,吾名已经趴在案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听他喊了一人名字,吾名立即“躺尸”,双眼却紧盯着大门,但见一颀然俊好的巡司入门来。
“此人就是朝光?”山河有些惊奇,他不正是那日追赶失控马匹至城外的巡司么。
朝天歌将疫毒传染行文通告与禁令交给朝光,并交代:“你且让撰司抄出多份,分发各处,以示警醒。另,望楼传讯,封锁城北门,除了巡司,任何人不得进出!”
“得令!”朝光郑重领命退出风行小筑。
城北门是鹿无通往焚川的必经之门,在不清楚是否有人传人的风险,最好是减少彼此间的接触,此刻封锁,有利于扼杀可能出现的大规模传播。
“朝天歌,你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跟我说。”吾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
“我无碍。”
“我知道,万一有事,别忘了告诉我。”
朝天歌以手柱额,有些不耐烦地缓缓道:“你先回去。”
“那你去休息,我闭嘴,不打扰你就是。”
朝天歌目光往它身上一掠过:“那你别看我。”
山河顿觉好笑又有些气,嘀咕道:“不过一块木头,看你能开花么?”
话虽如此,它还是自觉地转身出了门。
吾名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掉了。
不出一时辰,它就到了洞天楼施工地。
此时此地人去楼空,坍塌之处也来不及整理,看来工匠们撤走得匆忙,那些被挖出的东西估计都处理掉了。
只是尚未问清朝天歌,挖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寒风瑟瑟,吾名在一片废墟狼藉中翻找着,想从中寻些马迹蛛丝,却闻得阵阵腐臭味,如风干的熏肉变了质,有些刺鼻。
吾名不由得掩鼻怒骂:“看看人家大祭师,再看看这群老顽固都干了什么事,这种天气还开什么工?拿人命不当一回事,还观什么星?逞什么能?”
它一边骂一边翻找,忽见一撮灰毛半掩在白皑皑的雪地里,被风吹得乱颤,显得特别精神。
吾名不得不将它抓出来看,这应是大型兽类的毛发,粗硬且长,闻起来有股浓骚味。
仔细辨认片刻,也想不到有什么兽是此类毛发的,吾名一面嫌弃一面将其塞进衣间,待回去好好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