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笑出声。
舒之予三十有六，困在秀才功名十几年没有上进，家中为供他读书已经变卖祖产，父母老迈，兄弟姐妹相继成亲、分家。
他一心扑在圣贤书上，不曾娶妻生子，也不曾变过性子，一直很执拗，把书上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平时没少惹人不喜。
不过，众人都觉得他可怜，书肆里的人多熟悉他的性子，没人搭理他。
但到底心里不快，如今被林晓晓怼，有人就忍不住发笑。
舒之予怒目圆瞪，“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读圣贤书、办天下事；女子勤俭持家、孝顺公婆。你对书中所言嗤之以鼻，可见平时心思不正、不贤不孝。如此恶妇，应该抓到衙门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宋掌柜连忙过来打圆场，“舒秀才，这姑娘只是太累，一时手滑而已。你读圣贤书长大，若是如此不体谅、不大度，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岂不是糟蹋了书？”
然后对林晓晓小声解释了一下。
林晓晓笑着对他点头，宋掌柜松了口气。
不料林晓晓走近舒之予，“书上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敢问你的夫人在哪里？你父母生病时，为何还会窘迫到无钱医治？书上也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书上还说‘百善孝为先’，老秀才以为可对？你做到了吗？”
前一句，舒之予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把人反驳到无话可说，可是后面的话却让他犯了难。
但他也不能输给女人，梗着脖子道，“若连书都不看，目不识丁、不知所谓，是不是与禽兽无异？”
嘿，越说越难听了，这个不听劝，或者说听不懂人话的！
林晓晓板着脸，“如果读书是为了与人吵架时占上风、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那我觉得不读书也好。起码不会有那么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拖累父母兄弟、晚辈的废物！”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在书中是畅游了，享受了颜如玉、黄金屋，可你亲人因你遭受的苦和痛呢？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有本事自己去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啊。靠吃别人的肉、喝别人的血读出来的书，还一味看不起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不管我识不识字，起码，我不连累别人！”
因着吵闹声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有些默默点头。
书肆里有学子暗暗愧疚，懊恼自己拿着父母、兄弟姐妹辛苦挣的银子却没有努力学习，一边享受着他们的辛苦供奉，一边大言不惭他们不懂。
真是个可恨的累赘。
舒之予面色青红交加，恼羞成怒，“无知妇人，愚蠢至极，强词夺理，不知所谓，岂有此理！”
他甩袖而去。
林晓晓扬声道，“女人读书是为了长见识，不困于后院方寸之地，活得明白；男人读书科考当官，是为有机会替万民办事，让百姓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是为了天下太平、国富民强。”
“你们诞生于女人裙摆之下，从嗷嗷待哺到茁壮成长，都是她们在废寝忘食、全心全意照顾。而你们却看不起女人，处处打压、贬低女人，圣贤书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这就是你们的孝顺吗？可笑至极！”
“好！说得好！”有大嗓门的妇人鼓掌叫好，“读了几本书就拿鼻子看人，成天说女人这不懂那不会，又不许女人学，还要嫌弃人家。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晓晓笑道，“这位婶子不要这么说，狗也不想背这个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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