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番外篇·冷港之女
〔1〕
自有记忆开始，我便和我的母亲、哥哥还有父亲生活在一起。
我的父亲是一位领主。
领主是什么？
年幼的我当时并不太懂。
我只知道那些身穿漂亮衣服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对着我的父亲时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父亲经常会在大厅中大宴宾客，与其他王公贵族们讨论着时政、战争以及…某位漂亮的贵妇。
而无一例外的，对方往往都会钦佩于父亲那精明的眼光和出色的口才。
而我的父亲也十分沉醉于这种感觉。
“别担心，照我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这是我童年中最常听见他说的话…
充满了威严和自信！
得益于父亲领主的身份，我和哥哥还有母亲一直生活的十分幸福和快乐，我们一家人住在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城堡里面，饮食起居也都有仆人帮忙打理。
我的哥哥名叫罗恩，是一位比较懒散的人，他很喜欢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摆弄他的书画和古董，经常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影。
而我的母亲，瓦蕾莉卡则是一位非常温柔、知性又带有一点小强势的美丽女士。
她很喜欢研究炼金学，喜欢一个人泡在书房或者花园里面，摆弄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植物，这也让她和那些喜欢打扮、聚会、喝下午茶的贵族夫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说真的。
我更喜欢我母亲这样的性格。
因为…我也比较另类！
是的没错，从小我的性格就比较活跃。
和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们不同，我喜欢和动物们做朋友，也喜欢去大城市里闲逛，还喜欢和仆人们嬉戏打闹，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尽管父亲因为这些琐事训斥了我很多次，说什么尊卑有别，但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同，都应该相互尊重才是。
就这样，我渐渐长大了…
还是那样懒散独行的哥哥。
还是那样醉心学术的母亲。
只有父亲，曾经那高傲和自信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愁容…
父亲到底在忧愁什么呢？
一名富可敌国的贵族…
一位掌控权力的领主…
但就是这样一位财富地位已达顶峰之人，自从我长大后，就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取而代之的…
是没日没夜的叹息。
一天傍晚，父亲在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又是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摇曳的烛火独自发呆。
就连平时形影不离的老管家都不在他的身边。
我站在房间门口，凝视着父亲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可这时，父亲低沉的声音响起…
“瑟拉娜？”
“嗯…是我。”
我下意识回道。
尽管由于多年的疏远，导致当时的我并不太愿意和他面对面交流，但我还是选择回应了他。
见到倚靠在门口的我，父亲罕见的露出了笑容，“过来陪我聊会儿吧，我的小公主。”
小公主？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父亲对面，如此近距离的交流，是许多年来未曾有过的。
而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我才发现眼前的父亲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样了。
他的眼角生出了许多皱纹，眼中充满了浑浊，鬓角也生出了白丝，就连坐在那儿，背也似乎不像从前那样挺得那么直，整个人充满了疲态。
他失去了往日那份威严和自信。
就像是一头年迈的雄狮…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一直以来到底在忧愁什么…
〔2〕
他老了。
哪怕是英勇的战士、富有的贵族、掌权的领主，也终究难抵岁月的无情！
父亲曾经拥有许多…
金钱、权力、女人…
同时他也是个贪心的人，想把这些都牢牢攥在手里，但随着岁月流逝，这些东西终究会离他而去。
眼睁睁看着曾拥有的东西失去，比从未拥有更加令人感到害怕。
这一点，他很清楚。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到我小时候的兴趣爱好，聊到他对于哥哥管教上的欠缺，聊到和母亲初识到相爱再到结婚的过往…
自从我长大后，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褪去了高傲的领主的身份，仅仅是父亲的身份和我聊天。
最后，我们也聊到了现在…
“珍惜眼前的时光吧，我的孩子，现在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惧失败，也总会有人追随在你身后。”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但见我下意识的躲闪，他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后，又将手缩了回去。
随后，父亲苦叹了一声：“你长大了，孩子。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支持你，还有你的哥哥，这也算是…弥补我从前对你们欠缺的关爱。”
一场久违的父女间的谈话，就在父亲的连连叹息声中结束了。
自那之后，生活又回归了原本样子。
父亲开始深居简出，终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母亲倒是有些变化，不再沉迷于她的学术研究，转而花费更多时间用来陪伴父亲。
不再忙于应酬的父亲也多了许多闲暇时间来陪伴我和哥哥，我们一家人也慢慢开始在同一张餐桌上就餐，虽然还是聊不到两句话就要冷场，但终归不像陌生人那样各顾各的了。
我欣喜于这样子的发展，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渴望的东西——父母和睦，家庭美满。
而当我以为这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不料，这一切只是漫长噩梦的开始而已…
那天清晨，我们一家人一如往常的在餐桌上吃着早饭。
但我却细心的发现，父亲变了。
他变得年轻了，容光焕发，鬓角的白丝消失了，脸上的皱纹也一扫而光，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但同时，那份往日的高傲和锋芒也回来了。
父亲又变得和之前那样了！
不…
准确来说，更加糟糕！
他的言行举止变得神秘起来，眼神也是充满了暴戾和疏离，我时常听见他和母亲为了一点小事在房间里争吵，紧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曾经哪怕母亲惹父亲生气，他也不会如此大动肝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