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少神闻言突然顿足回首,略弯腰将绚丽如星火的面庞凑近至龙女鼻尖前不到半分距离处。笑如春风,嗓音微哑。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明明只一个好字,却是万千珍重。此刻彼此离得太近了,甚至近到可以看清麒麟少神眉心隐约神印的颜色分层。李月却觉着被这扑面而来的美颜风暴狠狠冲击到甚至有点头晕脑花。保持微微后仰的姿势舌尖动了又动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清楚的话来。疏瑛什么时候高她整整一个头那么多了。还是好友一直都这般高,只是她才刚刚发现而已。
“你搞偷袭。”
“不是阿月让我笑的么?”
“有吗、”
“嗯。”
“那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这算近么?我在凡间游历时看男女游玩大多如此,说是看得清楚些。”
那能一样么?李月面上流露出无奈和好笑神情,毫无半分旖旎。抬手将近在咫尺的温热躯体远远推开,所幸身体的主君配合也的很。除了背后双手捏至通红的掌心再看不出半分异样。
“吃我一拳!小小年纪不学好!”
“痛痛痛、”
“你皮糙肉厚的很,哪里会痛。”
“错了错了,阿月莫打。”
“别跑呀,帮我活动下筋骨。”
两位神君就这么一路嬉闹追逐到了麒麟谷北侧深处,直到被眼前超乎想象的美景锁住目光才停手。艳丽至极红蓝两生花海中连绵恢宏的少神殿半点不突兀,同其主一般无二。仿佛生来就该如此耀眼如此完美。李月甚至觉得心跳在这铺天盖地的浓墨重彩冲击下都停滞了几息。琉璃般澄澈双眸中写满的惊艳让疏瑛浑身酥麻,难为情垂下视线找回正常语调介绍起这片麒麟谷独有的花海来。
“麒麟谷在天界初定之前曾是天裂缝隙处。当时八方天柱不稳,暴虐与祥和两种灵力在此处冲撞交织万年才慢慢归于平静。后来麒麟入主,在天界仙灵气息浸润下残留灵力化作两生花留在此处。”
“啊,怪不得没有草木独有的那种气息,反倒像宝石结晶。原来真的是灵力直接生成的独有物种,太神奇了。”
“两生花灵力充沛却过于杂乱,寻常仙族身体无法承受。同族也不常吃它。”
“是药尚且三分毒,何况这么原始无添加的上古灵力。它们继续做美丽至极的独特风景线点缀麒麟谷就很棒啦。”
“不能多食不代表没有其他用处,这处宫殿专供麒麟族历代少神居住。就是想借此处灵力锤炼躯体与经脉。你看、”
疏瑛拂袖自花海中招来一片如有实质的混沌灵气然后轻柔送至龙女身前。
“寻常仙族无法承受,但对你我来说这确实大大有助于魂体的好东西。所以我邀你在谷中长住,一起修行。”
李月用指尖试探着触碰感受那来源于上古的原始灵气,待完全吸纳后仿佛进入到与从前全然不同的新境界。怎么有种吃辣的感觉!如果从前吸收的灵力都是营养液,那这就是特辣牛油。只运行一圈经脉便有酣畅淋漓之感。如果一直在这样的天然练功房中修行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战力提升飞快?越想越期待,月白宫装的龙女眼神从惊奇到热烈,抬头兴奋看向一直柔和专注凝视自己的赤发少神。
“让我知道了这样的好东西,这下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我可要多住几年。”
“我这就让仙侍给你辟一处别院。”
“哎呀,不用这样麻烦啦。随便找间客房都行,或者我自己打山洞。”
“若不介意、就住我殿中如何?”
“很好呀,离这里越近越好。”
话未说完龙女已经提着裙摆小跑进了红蓝花海中,如一尾灵动游鱼。绚烂尾鳍在另一片海中拂起阵阵微澜,亦无仙见到龙女身后从未抽离目光的赤发少神那浓艳至极面庞上露出了怎样轻浅的微笑,仿佛春风吻开桃花瓣。
她说很好。
他也觉得这样就很好。时间毫无怨言地抹平着所有痕迹。心中那些深不见底的沟壑都在被忙碌一一缝补填充。待悲伤的种子尽数被深深埋进阴暗中,百多年时光已自剑尖匆匆溜走。世人常说凡间一年,天上一日。从前李月只当这些事笑谈,可长了仙心后一百多年不过小小闭关而已。往日久远仿如前尘,至于真正的上辈子都快忘得一干二净。
本就得天道偏爱的龙女修行起正统仙术来进步可谓神速。短短数十载足矣追平寻常仙族百千年。或拳脚或刀剑或斗法,对战至力竭后一龙一麒麟常常会毫无仪态瘫倒在地,连尾巴也胡乱搭在一处。人形修炼也是花海中对面而坐,并未处处留意男女之别。只是被忽视的原因,一个是无意一个是有心。幸好相处起来也自然的很。
早些年疏枰凤仪来时见到这副景象还会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将他们分开,见多后便习以为常了。毕竟有心者行动坐卧间皆半点不越界,纵是亲密有余也不带半分暧昧。无意者哪里能看出端倪?全将他当做知心至交好友,愈发深情厚谊。因有同生共死的交情在,论资排辈连凤仪都越不过他去。
至于粗线条的云霓每每来此都只会第一时间化为原形参战,让来不及阻拦的木须弥无奈到头顶噗嗤噗嗤冒出嫩叶。
疏昂族长每月会派随从来转交广寒宫与宸极宫仙官定期送的灵果点心等。本尊偶尔来一次也并不多言,问上几句近况和修行事宜便点到为止再不提旁的。在贵客面前父子俩关系亦有所缓和,只是依旧会面色冷峻在远处驻足许久才离去。
一切的一切月华神君都似浑然不觉,只整颗心沉浸于修炼和平静生活中。哪怕依旧长夜难眠,哪怕夜夜难眠。哪怕头顶明月中总是会浮现她心底那抹那温柔如雪的身影,百年不变。白日绚烂至耀目的红蓝花海在夜间也变得柔和静谧起来。风动花枝探月影,天开月镜照仙心。摇曳花海中男女神君席地而坐,明明只相隔不过数尺却远若万里隔着星河迢迢。
“阿月,你还想他么?”
“想,但好像没有那么想了。”
“是么…”
望月神女双眸沉静如秋水侧颜悲悯祥和,细看同凡间庙宇神龛上的金像一般无二。疏瑛淡淡将视线从托腮皓腕打着粗糙死结的红绳上移开,就着花海上如纱雾般流淌的月光一口一口将壶中甜酒饮尽。这么多年,放不下的何止她一个?
“你们总是把我当犯错闯祸的小孩子保护着,就连霆霄剑也这样。”
“我知阿月不喜如此。”
“或许吧。一百五十年,我想自己已经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神仙了。”
“如何做?”
“疏瑛你看夜晚的繁星,白昼时的彩霞流云。那不就是满天仙神么?”
“你说的对、仙神本当如此。”
“高居云端者为仙,只可惜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我却明白的太晚了。”
“还有以后。”
“以后还有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