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依洛洛的。不过我本也不姓余。”
少女双手紧紧拉住萍水相逢却又注定是余生唯一依靠的男子衣袖,话语中满是祈求。为了安抚小姑娘极度恐慌的情绪,余檀叹息着回握住那双颤抖的手同她聊了许多。
有申山旧事,有余姓由来。他曾被渡,如今自然也该渡人。
“您是鲛人?”
“嗯,曾经有人唤作美人鱼。”
“余大夫确实很美。”
救命恩人柔和温宁的嗓音像是一剂良药,慢慢惶恐的新任大巫平静下来。
她知道阿大、阿嫲还在等着自己,还有那么多族人等着自己,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巫族讲究土葬。全族近两万具尸体花了余洛洛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罕见寒潮过去,直到西云春暖花开。木碑上的姓名和生年卒月都是余檀写的。就葬在后山坳最肥沃的那片坡底,远看像是一片片新生密林。但寨中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利刃也带不走的暗红像是锈迹斑斑,将死寂之地由内而外的腐蚀。
“余大夫,咱们要去哪儿?”
“寻魔而去,先带你练练手。”
“好,大花你要好好的守家。”
“嘶嘶~”
此后大夫和他的小药童足迹就这么踏遍大江南北,只在每岁巫灵节前后会回西云扫墓祭拜。就这么边走边学的过去了三年多时间。如果不是卜算到大花蛇出了意外,二人不会在八月快马加鞭的赶回西云。处处坟茕犹如鬼城的巫寨也挡不住好事之人前来探险。大花没有害人之心,领地被闯入也只想现行踪吓跑他们。
“你们快来看,好大的蛇。”
“卖给药铺或者什么门派,肯定值钱。”
“去找些长树叉子。”
“好好。”
不熟悉环境外加寨子里格外灰暗阴森,追蛇的几人无功而返时都带着伤。有人是不慎踩空扭着脚的,有人是被碎石磨出血的。虽然不严重,但却着实吓破了胆。回家后居然说巫寨中出了蛇妖又有鬼怪云云,一时间西云闹得人心惶惶。数年前的那一日就像噩梦一般,萦绕在西云所有百姓心中。数万巫族竟就一夕之间死绝了,莫非是天谴?
余洛洛到附近镇子客栈中准备歇脚时乍听到这些传言给气的不行,添置些吃食便连夜回了寨中查看情况。大花那么乖,怎么就是吃人的妖怪了?还好大花没受什么危及生命的重伤。只是身上被打掉好几块皮,尾巴尖也断了些。破相的厉害。
许焰和他二人是前后脚到的西云,就晚了今天。当他看到本该漆黑的巫寨中有灯火炊烟时好生疑惑。难道还有流浪者敢借住在这?或者是传言中的鬼怪?爱宠被伤的气没消,心心念念大半年的酸汤稻花鱼还没吃上第一口又被人打断对余洛洛来说无异于气上加气。起身抽出双刃弯刀,面色不善盯着身着常服的许焰。修行中人来这里想做什么?
“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西云巫寨?”
双方都视彼此为不速之客。许焰也幻化出长剑在身侧做防御资态。这姑娘年纪看着不大修为却看不透。还有她身后的男子,气息更是不可小觑。
“洛洛,先把刀收起来。这位应该是慈溪馆的弟子,我对他有些印象。叫许焰是吧?”
听桌旁清俊随和男子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姓名,许焰不由得更谨慎些。虽然为表善意也将剑收了起来,仍暗中蓄力戒备着。
“敢问前辈是?”
“不必担忧,许公子来此地的目的我大概知晓。在下曾在锦桐镇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慈溪馆弟子的味道比较熟悉。好友也多次提到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飞来峰玉面郎君。”
这个称呼许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世间只有一人才会这么毫不遮掩的夸赞。
怪不得这男子气息同她有些相仿,灵息浓郁。
“月儿师妹的戏称罢了。”
“当得起,许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入座吧。”
“恭敬不如从命。”
见余大夫与这人有渊源,洛洛自然不再针锋相对。摆碗递筷很是热情。许焰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性子,但头回吃这般口味的菜肴被刺激到捂嘴咳个不停。
“没多辣吧?我没放几个黄灯笼啊。”
“修行中人大多清淡饮食,五味平和。”
“可是余大夫你都能吃啊…”
“在下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或许不只是习惯,而是喜欢。
一开始余檀只是陪着思乡之情的少女吃几口,时间久了倒也离不开。
随的不是乡俗,人罢了。
“那许公子我去给你炒个豆苗吧?”
“不敢劳烦姑娘。”
“哪里麻烦~”
好在寨中瓜果多,哪怕没人照料依然随手可得。洛洛叮叮当当就去屋后摘了几个熟透的清香木莲果切好装盘送上桌,犹如及时雨般解了红面公子的燃眉之急。三人都明白,饭桌上的轻松愉快只是沉重旧事的前奏铺垫一二。收拾好碗筷后少女便默默抱着大花蛇坐在一旁听着。
“许公子既然得密令查到西云,想慈溪馆必对魔乱之事已经有了猜想。”
“是。不瞒前辈,月前馆主收到定国和秦家来信,说是魔物与申山柳家有关。”
“事实正如你们所猜想。柳康屠杀西云巫族当日我也在场,可惜只保了洛洛一人。这些年我与她便游四方就是为了调查魔物。”
“柳康竟如此丧心病狂?”
“魔物并无人性。”
“申山如今风头无俩实力不输我派。未免打草惊蛇,馆主也只派核心弟子秘查旧事。”
“申山实则不足为虑,除魔必须先除魔主。只是当年在西云时我便不如柳康,如今他的修为怕已是独步凡间。敢问贵派可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