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所以我不认为图留斯将军没有失败的可能,但我们在北方没有线报,只能等着雪漫领传来的消息。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这样任由他掌握着战争的节奏,太被动了。”
这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我此前看不懂的情况。比如督战的将军突然从战场上消失,那是因为他本就是个赝品,要么是怕死,要么是怕露馅儿。再比如帝国军团毫无预兆的撤军,是因为他们知道乌弗瑞克已经出兵,自己佯攻的任务完成了。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想,这都不是主力军团,就给我们造成如此大的压力,那么等图留斯真想对付我们的时候……
能扛得住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五个人都皱着眉头。
“好啦。眼下就是这么个局势,你们也都听明白了。今天请你们两个孩子过来,是我们三个老家伙要啰嗦几句。”
塔盖尔拍了拍手。
“本来呢,是不希望你们两个孩子卷进这场仗里来的。倒不是我们不服老,就是觉得你们肩上担着佛克瑞斯的将来。趁着我们还能动弹,给年轻人探探路,试试深浅。也让你们有机会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观察,去思考。可惜啊,你们两个最后还是掺和进来了。”
他先是转向里盖尔。
“你是一个母亲了,孩子还那么小,他的父亲又不着调,你怎么能以身犯险呢?你要是出了事,那我们三个老东西,咽了气都没法放心啊!以后可不敢任性了。你要学着做一个领主夫人,不要总想着亲力亲为,得学会用人,知道吗?”
这老头儿很宠里盖尔,即使是批评,也不肯说重话,但他对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洛克尔,我们对你的评价本来是很高的,可你这一次的行事过于莽撞了。”
他拎起普罗万图斯的信。
“你去过龙霄宫,即便没有这个东西,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可敬的盟主是什么货色,所谓的联盟又有几分诚意。大家都有各自的盘算,也都扣着各自的底牌。你派人发现了布莱特辛山隘,这是一件功劳,可你怎么能明目张胆地带人从那里进入雪漫领呢?你那杀人嫁祸的小把戏,能瞒得过巴尔古夫领主吗?”
塔盖尔认为,佛克瑞斯领的地势可以对雪漫领形成很强的压制效果。领地东北方,沿着白河河谷可以到达溪木镇。西北方向,穿过裂石峡谷可以威胁洛里斯泰德镇。而双方交界的布莱特辛山脉,除了我们后来发现的隧道之外,还有两条山路,分别通向西部哨塔和雪漫城。
也正因如此,历任雪漫领主对佛克瑞斯领都极为忌惮。图留斯来到天际的第一件事就是夺取这里,也是看中了它的战略地位。控制了佛克瑞斯领,就能从多个方向对雪漫领构成威胁,进而在内战中取得极大的优势。
他的话让我联想到了一段华夏历史——安史之乱。
从河北起兵的叛军先是南下攻克洛阳,继而西进关中,最终夺取了巨唐的首都长安。这种直扑政治中心的行为似乎并无不妥,但后人在复盘时发现,叛军从一开始便犯下了战略性的错误。
华北平原和关中平原是古中国的两个重要粮食产区,而夹在二者之间的山西既是护卫它们的屏障,又是联系它们的纽带。地势更高的山西固然不易攻取,而叛军也顺理成章地避难就易,突袭位于平原的洛阳和长安。结果就是,虽然看起来战绩斐然,但战线拉得太长,且后方一直受到山西的郭子仪、李光弼等人袭扰,叛军无法有效控制打下的地盘,最终被官军平定。
佛克瑞斯之于雪漫和裂谷,就如同山西之于华北和关中。以斯图恩家族的情况来说,威胁雪漫领暂时还不现实,但如果是图留斯或者乌弗瑞克占领了这里,那么巴尔古夫可就要睡不着觉了。这也很可能是他愿意成立塔洛斯联盟的原因之一。
我未经双方已知的道路,这样的行为在巴尔古夫的眼中,等于挑明了斯图恩家族掌握着其他进入雪漫领的途径,且没有与盟友共享的打算。双方的同盟本就脆弱,如此更添猜疑。要命的是,即便我们现在公开布莱特辛山隘的位置也无济于事。
“你既然能告诉我这条路,就说明你还知道更多的路。”
怀疑就像野草,一旦落地生根,就极难彻底铲除。
塔盖尔进一步指责说,在我们和帝国翻脸,并刻意疏远风暴斗篷的情况下,又去刺激巴尔古夫领主,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尤为可疑的是,我还拿不出合适的理由。
如果我承认是为了营救海尔吉,那就等于说自己把蛇崖岭部落的利益置于佛克瑞斯领之上,这无疑是叛变行为。所以我只好一口咬定,自己是见战事久拖未决,自作聪明,这才闯了祸。幸而旁边还有同样任性妄为的儿媳,塔盖尔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训斥一番之后,表示对我的具体处罚择日再议。
就这样,我先挨了一顿打,又挨了一顿骂,浑浑噩噩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莱妹还算厚道,见我情绪不佳,便买了两份酒菜放在桌上,顾自吃了一份后,不声不响地休息去了。而马西尼沙他们自从跟着艾瑞克走了,就再没有传回消息来。
三天后,丹格尔派苔科拉登门,召我去啸风棱堡。老狐狸独自接见了我,面色平和地拉起了家常。
“我听令堂说,转过年来,你就该二十三岁了吧?”
“我的生日在日高月,算是二十二岁半吧。”
“那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成家呢?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我可以为你做媒。”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也不敢说出,自己心仪的是他侄媳妇,只好默默摇头。
“我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森加德男爵的女儿,虽然比你大几岁,但家世样貌都般配。她住在马卡斯城,我已经派人去接了。”
丹格尔笑得慈祥,却根本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森加德男爵就是此前丢了阳光花园堡垒的那个草包。我和他见过几次面,感觉他的年纪不在丹格尔之下。我把老爹接回佛克瑞斯的时候,曾在宴会上见到了他们一家。男爵夫人是个胖老太太,而他儿子肯定是奔四的人了,长孙约摸十六七岁,按诺德人的习惯已算成年。
以男爵夫人的年龄推算,她的女儿怎么也得三十四五岁了吧?而且住在马卡斯城,那很可能是嫁过去,现在又守了寡的。
你们不能因为我劫了一次粮,就真把我当曹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