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客栈,房与房相连,隔壁走路都听得清清楚楚,在马车上睡了一整天,此时此刻,完全没有睡意。
隐隐约约传来箫曲,虽不知曲名,但明显与现在所听的曲目迥异,她急急地跑下楼梯,奔箫音而去。
经过一道曲折的石板路,再折了两段,湖边一座小小的凉亭,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亭中,闭上眼,只觉金戈铁马踏遍神洲大地,英勇豪杰挥刀舞剑闪过面前,好是令人振奋不已。
曲终,她在身后鼓起了掌。
吹箫人转过身,小太监。
她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公公大人多才多艺,吹得悦耳动听,连天上神仙也自愧不如,只是,这曲子挺陌生。”
“我自己有感而发,随意吹的。”小太监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她震惊不已。
若说自己的年代,爱好曲艺,从小学谱学琴,写几曲不是大问题,燕国时期,大多家庭贫寒,无力供养子女读书,更别提谱曲,若小太监家境殷实,也不可能入宫当太监。
但区区一个小太监,居然随口吹出如此不凡的箫曲,她不得不惊叹。
“不知公公大人师从何人。”她倚靠在凉亭柱子上,好奇地问。
小太监把玩着箫,从容地说,“无师自通,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但公公大人吹的都不是现在正流行的曲调。”
“流行最易落入俗套,今年流行,明年恶心,”小太监把弄着箫,“今天路过层林叠翠,有感而发。”
“树林里到底有什么故事?好像挺玄乎。”
“你知道慕容翰吗?”
她摇摇头,慕容家族极其庞大,这皇上就生了二十位皇子,皇亲国戚巨多,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明白此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慕容翰是当今皇上的庶兄,算得上一代英雄豪杰,可惜死于奸人之手。”月色下的小太监娓娓道来。
大破宇文部,慕容翰受了箭伤,在家中养了一段时间的伤,伤情差不多稳定时,骑马试试自己的体力,结果被诬为有伤是假,谋逆是真,当今皇上毫不犹豫赐一杯毒酒,了结了慕容翰的性命。
战功累累的慕容翰就这样成为冤死鬼,很是令人唏嘘。
怪不得,途经慕容翰旧部属的领地,五王爷思虑重重,说不定,兔死狐悲,从慕容翰的下场,他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当今皇上忌讳慕容翰,而太子忌讳他。
“世事难料,除了皇上,谁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她沮丧地说,“公公大人可知我父亲凌相的冤情?”
“略知一二。”
“可否告知,”凌潇潇重重地施一礼,“我感激不尽。”
“凌相本是太子的死党,因为你执意嫁五王爷,引起太子的疑心,索性设计拿凌相下大狱,在狱中下了手。”小太监并不像官场中人,说点话瞻前顾后,而是丝毫不隐瞒。
“公公大人可知哪些人对我父亲下的手?”
“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小太监这时有一点警觉,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想晚晚睡觉前诅咒一下恶人。”凌潇潇有些汗颜,小太监对自己知无不言,但自己对他始终有所隐瞒。
毕竟,向朝中大臣下手,泄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就先诅咒明大人吧,”小太监笑起来的声音特别好听,比天真的孩童还纯净。
来日方长,自己与小太监还有很多机会相处,以他的性格,撬开他的嘴并不难。
“你吹的箫真好听,再吹一曲吧。”
这一曲,长长的音调好像情人的哀怨,诉说着无穷无尽的思念,一下子勾起她的心事,禁不住已是泪流满面。
曾经,一心想嫁莫一凡,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把他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