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伯父静静地俯视着她。
静等的时候,她已将膝盖处在泥地上擦拭一番,还抹了一些泥在脸颊上,头发也故意弄得有些蓬松,总之,狼狈不堪。
“五王爷的家事,我管不着。”
“三条性命,段伯父,”她嘤嘤哭泣。
打小都没这么伤心地哭过,她开始佩服演员,说哭就哭,眼泪随时可以滑出来,
此时,她哭的是凌家父亲,哭的是相爷嫡女。
段相爷对侍卫说,“去,给五王爷家的侍卫打声招呼,送些吃的进去,饿死人还是不对的。”
凌潇潇眼睁睁地看着段相爷坐上轿子。
她趴到轿门,苦苦哀求,“段伯父,我愿意离府,不要所有的嫁妆,只给我一个落脚的宅子和一笔生活赡养费就可以了。”
段相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五王爷的家事,我管不着。”
随从硬将她拖开,轿夫吆喝着相爷起轿,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原处。
她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远的轿子。
一语成谶。
段相爷靠不住。
自己还有一些小官的名单,甚至还有明家嫂嫂的娘家。
她站在风中,忍受着腹中饥饿,一步一步往回走。
经过一条河边,清得见底的河水往前淌。
她顿时懂了相爷贵女为何选择投湖自尽,以她的见识,以她的人脉,她真的没路了。
她伸出手,摸着如玉的脸颊,疼惜地说,“凌潇潇,苦了你了,可是我不甘心,就是不甘心,虽然不是我的人生,但是我用了你的皮囊,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谁能帮帮你?在我脑子里划一个影也行。”
她坐在冰凉的桥栏上,微风吹拂,杨柳依依。
脑中突然出现一位身着华服的翩翩少年,明眸皓齿,拿着纸扇,走一步吟一句诗,回过头,冲着自己回眸一笑。
安庆王府的小侯爷!
因慕名相爷府请来的着名儒士,在相爷府借读三年,博学多才,一举高中。
自己曾与他有半年的同学情谊,虽然隔着一道珠帘。
对,小侯爷。
此时,早起的店铺已开门,她一路问过去,直奔安庆王府。
守门的仆役看她比叫化子强不了多少,好说歹说也不肯通传,一阵推推搡搡,将她推摔在台阶下。
她捂住疼得钻心的膝盖,硬是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恰巧小候爷出门上朝,她叫了一声,“候爷。”
小侯爷诧异地看着她,她腼腆地一笑,“我是凌潇潇。”
噢,他认出来了。
小候爷吩咐随从去请假,带上她去了附近茶馆的雅间。
她粗略地诉说了自己的境遇。
小候爷垂目缄默不语,她等了半晌,正准备告辞,小候爷才说,“五王爷如日中天,有传言,皇上对太子不满意,有意扶持五王爷,现在没有人敢碰五王爷。”
原来如此。
她双手捧着茶杯,手暖心凉,可惜凌家与太子无交情,递不上话。
小候爷抬头看看她,“太子妃和你家有一些辗辗转转的亲戚关系。”
她欣喜若狂,一点点希望涌上心头,期盼地看着小侯爷指点迷津。
小侯爷艰难地说,“不过,也有一些过节,你亲生母亲是太子妃的表姑,当年太子妃想嫁你亲哥,你母亲顺你哥哥的心意,娶了小郎官的女儿,重重地得罪了太子妃的母家,所以,两家也不来往,后来你家出事,太子也就袖手旁观。”
果然不是一般的棘手。
“替你父亲伸冤不可能,当朝大小官员都清楚,谁碰谁死。”
她硬是挤出一丝笑容,低低地说,“我一个小女儿家,也不懂朝堂之事,冤不冤都不清楚。”
“如果你甘愿过平常的生活,我有一些薄田可以相送,”小侯爷腼腆地看着她,讪讪地说,“我去年成了亲。”
哎哟,他误会自己了。
就算他没有成亲,以自己目前的境况,也是高攀不起。
她垂目说,“我只求不依附他人能过平常人家的生活,早就不指望婚姻。”
“你当年有很多选择,都能达成你的夙愿,但你偏偏看中了五王爷,死活要嫁他,相爷疼爱你,不择手段把你送进五王爷府,结果……”
啊,自己相中他的?
她一脸的疑惑,怎么怎么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你不记得?”小候爷看她的表情有异。
她缓缓地摇摇头,“我不小心掉进湖里淹得半死,还好被救了,偶尔冒出一小段一小段的记忆,今天在桥上我才想起你,想起那首诗。”
“不记得也好,”小候爷抬头看看天,实在不早了,他提出陪她沿河走一走。
虽然她穿着小三子的行头,但是一头的青丝自然地垂拂,衬得一张小脸儿娇俏可人,水灵灵的眼睛半是忧愁半是欢喜,也更是惹人疼爱。
河街很是热闹,吃了两笼小包子,喝了一碗甜甜的豆浆。
她眯着眼睛回味豆浆的样子逗乐了他,“你变了。”
“以前我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