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捉弄这样的文人,太子忍俊不禁,即刻扭头吩咐上海三,“备些温热的奶来。”
海三领命去取马奶,念着方才一幕,又招呼上来两个小黄门替大人打扇顺气,太子脸上的笑意不减,“你当习惯习惯,不然日后宴乐饮酒,一口都喝不得,如何是好?”
国朝沿袭了前朝的饮宴风气,有主同客起舞的习俗,不喝上几口热热的好酒,只怕这舞都难跳得起来。
“是,殿下。”任许渐渐缓过来,双手高举额前,一边回话一边行礼,动作竟还有些颤抖,只这一会,醉意就上了头。
不多会,海三就领着食官过来了,经上回“未点香”的事以后,他脑子转动越发迅速,想主人们兴致要是高,再配了几碟鱼脍肉炙、食羹蘸料。见太子面上带笑,便颔首弯腰退至一边,低头暗暗得意。
说起来,刘郢今日心情好——不单单是为南边战事,还是为申容有了身孕,以及昨日见后院和谐一幕。难得几件事都令他畅快,有了这般好的兴致,浅酌几口,就并非什么大事了。他才要开口聊上几句,忽见任许抬头双颧通红,注视上来,两指一并,竟是当着储君的面敲了敲案边,“殿下可知幽王褒姒?”
“如何?”刘郢就捡了块炙肉。
“烽火戏诸侯,落得个国破家亡、身首异处,竟只为博美人一笑?臣……不过是忽而想起罢了。”他兀自苦笑,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刘郢拧起眉,知他是真醉了,意要止住他,却又见他动作一顿,“殿下,可见红颜祸水,不可过分耽溺啊。”
前几日太子匆匆离去,他欲求原因不得,后回至家中,终究放心不下,便再次入宫一趟,与乙和宫中有些交情的黄门郎打听了一番,才知是太子妃残害皇孙生母,竟剖腹夺取皇孙,被人闹到宫宴,天子下令将申氏关押永巷狱,当日太子才从平邑郡回京,就匆匆赶去看望。
如此阴险毒辣之人,他就应当早早看清,竟还宠爱至此?甚不惜当晚赶去永巷探视。若日后让此人登上后位,岂不更加为非作歹?他放下酒卮,摇头叹气,“殿下日后登上帝位,身边美人无数,还当不拘泥于一人才好。”
这番话说得着实冒犯,太子瞧着他这副醉态,漫不经心地笑了两声,“你说寡人拘泥于谁了?”
“储妃。”任许干脆回答。
“怎么说?”太子又问。
“前几日宫宴上的事,臣得知了。”这会说醉且还不算大醉,唯有心中愤慨更盛,任许忽地悟到酒壮怂人胆这话,握拳咬牙,索性一股脑说了,“申氏储妃既做出此事,殿下何故还要继续宠她?还是当将目光早早放到正事之上,天下女人无数,如箧中衣物,去了她再换一人便是,何必——”
“德之。”刘郢止住了他,笑容徐徐收起,已经知晓自己这心腹的意思了,他本一番好意,也算中肯之言,不过是不知其中真相罢了,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便心平气和解释起来,“皇孙生母的死与她无关,寡人已查明。再者——”太子脑中掠过婚后几年种种,面色倒还温和,“再要换了旁人,也难做到她这般,毕竟我与她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其她女人如何与她比?”
爱恋的快感固然维持不了多久,可夫妻间的情谊却是日积月累,实打实的,这些年一同渡过的光阴,刘郢也清楚,其她任何人都替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