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抱吧,你先歇会。”掌柜道。
“不用,抱孩子有什么累的。”
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掌柜就把宋骊请到了楼上的房间,宋骊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女孩就开始哭。宋骊慌了神,她估计孩子是饿了,可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候,一个丫头带了个女人走了进来,是掌柜提前去请来的奶妈。宋骊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奶妈喂奶。
“你是孩子她娘吗?没有奶水啊?”
“我不是,我是李掌柜的旧相识。”
“这馆子以前不是让抢了去了吗?怎么还回来了。”
“有个人帮了帮忙。”宋骊道。
“不瞒你说,那丫头说藏珍馆拿回来了我才来的。那三个家伙坏得很,听人说是杀了掌柜的家人,还不许他出城,还不许别人接济!”
“好在是拿回来了,不然这孩子还要遭罪。”宋骊道。
“那三个人哪里去了?”
“恶有恶报吧,听说是被官府捉拿了。”
“那就好,那就好。”
宋骊盯着孩子的脸,问道:“喂奶是什么感觉呢?”
“孩子听话就没什么感觉。有些孩子不听话,咬得很疼。”女人道。
“哦。”
“我看姑娘也有个二十四五了吧,尚未成家吗?”
“成了…吧。两口子不合,过不下去了。”宋骊苦笑道。
“姑娘是做什么的啊?”
“我是个魔法师,混混日子而已。”
“不像。”女人打量着宋骊,道,“我见过的人多,无所事事的人心里是空的,脸上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呵呵。”
“姑娘的笑声中有些苦涩哩?是生不出孩子被赶出来的吗?”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宋骊笑道。
“我本来想姑娘又年轻漂亮,腿脚不好都不要紧,包能找个如意郎君,现在就不好说了。”
“呵呵,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女人给孩子喂过了奶,哄着她睡了,紧接着掌柜就亲自将两人请下去吃饭。下午,掌柜的想从账上支些钱买东西,结果发现几年积累下来的不少银子已经被那三个家伙败光了。于是他去找了县令,以五千两的低廉价格把藏珍馆卖给了县令。县大人立刻就派亲信到钱庄给李掌柜开了新账,一如当年他将掌柜的旧账划成三兄弟的新账一样,只不过上一次他得了五百两与每月分红,这一次他得到了整座藏珍馆,却没掏一分钱。
掌柜得了钱,立马取出了三千两,其中两千五百两交给宋骊,另五百两整备家里的东西。宋骊不明白为何掌柜要把作为自己心血的藏珍馆卖掉,掌柜却告诉她早已经一无所求了。尽管掌柜的一再请求,宋骊也不愿拿下那笔钱,只收下了一百两权当以后应急用。
宋骊是打算第二天前往旭城的。到了晚上,孩子最后一次吃过了奶,却怎么也不肯睡,一直在房间里哭,掌柜哄了半天也不顶用,宋骊想着可能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于是接过孩子哄了起来。孩子洗过澡,又换了新衣裳,身上香扑扑的。宋骊抱在怀里慢慢摇晃着,不知道在走廊上转悠了多久,孩子终于是睡着了,宋骊小心将孩子放在床上,和掌柜一道悄悄出了门。掌柜下楼时,一步一顿,还是在宋骊进屋前叫住了她。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宋骊。”
“但说无妨。”
“我们去楼下说吧。”
两人到了楼下,掌柜的给宋骊倒了一杯茶,问道:“去了旭城后有什么打算吗?”
“应该还是接着回学校当老师吧。”宋骊道。
“今天…”掌柜犹豫了一会。
“怎么了?李叔。”
“今天那个奶妈跟我说你生不了孩子,是真的吗?”
“嗯。”
“今天看下来,你似乎很喜欢孩子,我就想能不能将我的外孙女托付给你。”
“托付给我?”宋骊惊讶道,“那李叔你不就成了一个人了?”
“我一把年纪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归天,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好。”
“李叔还有亲戚吧,况且孩子的爷爷奶奶不会同意吧。”
“亲戚,老实说比不过你。当然这也只是我的请求,你若是不愿意,我不能强求。”
“我当然愿意,只是我从来没养过孩子,我怕…我试试吧。”
“那就在店里住一段时间,等孩子断了奶再带着孩子一起走吧。”掌柜道。
“我会跟着奶妈学怎么带孩子的。”宋骊认真道,“天也不早了,今天我就跟孩子一起睡,对了,您的外孙女有名字吗?”
“没有名字,我之前都叫她丫头,贱名好养活。”
“没这样的说法,不如掌柜的给取个名字吧。”
“应该你来取名才对。”掌柜道,“去休息吧,这些事以后慢慢想。”
宋骊又悄悄回到了孩子的房间,为防惊到孩子,宋骊连灯也没点,借助黑暗,她能察觉到房间的一切。宋骊锁了门,径直到桌边坐了下来。她以黑暗感受到小女孩均匀的呼吸,内心又喜悦又害怕。曾经幻想着能成为一位母亲,没想到戏剧般的成为了现实,可到底她没带过孩子,也没见别人带过孩子,饿了要怎么办?病了要怎么办?以后上学要怎么办?将来嫁了个坏蛋要怎么办呢?宋骊越想越远,又发现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跌跌撞撞,没有准备完全的。她小心将孩子放到床的内侧,尽管她为防孩子中途哭闹而整夜没合眼,小女孩却很懂事地整夜安眠。
掌柜带着侍女一大早就在宋骊和孩子门口候着了。他耳朵贴着门却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于是两人也不敲门,就在外头等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喊才敲门进去。宋骊边哄着孩子边换衣裳和擦拭孩子的身体,又叫着让赶快去叫奶妈,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听吩咐的侍女只是与宋骊对视了一眼,立刻让楼下小二恨不得长八条腿跑去把奶妈请来。
宋骊哪里给孩子换过尿布,只甘心忍受着异味,笨手笨脚地擦拭着孩子并不细腻的肌肤。
“我想要不还是我来?”掌柜道。
“既然李叔将孩子托付于我,我就要履行好职责。”
“我的意思是如今许多人都请奶妈照顾,我也可以请一个,直到孩子能跑能跳你们俩再走也不迟。”
“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这让我有些成就感。对了,昨天给孩子洗澡的时候说买些嫩肤的药膏,李叔帮忙去找一下吧。”
“我这外孙女遇见你,是三生三世才修来的福气!”掌柜红着眼睛跑下楼去。
宋骊给孩子换了衣裳擦了药,小心又放到了床上,这才开始洗漱。桌子上早摆了早餐,奶妈也在给孩子喂奶。她惊讶道:“这孩子一夜不吃,早上竟然不哭?”
“哭了,我哄好了。”宋骊夹了些咸菜掺在粥里,慢慢喝着。
“哟,李掌柜你这远亲好本事啊,饿哭的孩子能给哄好?”
“这算什么,我这朋友要说本事那可大了去了。”掌柜呵呵一笑。
“遇上这样好的朋友你有福气哦。”
“是啊,我有福,这孩子更有福。”
“别恭维我了。”宋骊笑道,“您是奶妈,我问问有没有什么方子让没怀孕的女人也能喂奶的?”
“呵呵。”奶妈笑道,“见过喜欢孩子的,没见过喜欢到你这种地步的,难不成掌柜以前救过你的命?”
“实不相瞒,昨天我已将我的外孙女托付给了我这位朋友。”掌柜道,“只是宋骊,你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两位都知道,我生不了孩子,我做梦都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哎,所谓得不到的便是永远的躁动。”奶妈道,“有是有这种药,但是伤身体哦。”
“别别别,我出钱就可以了,万不可伤了我这朋友的身。”
“怎么个伤法?”宋骊道。
“毕竟奶水是身体里流出的营养,怎么个伤法不知道,大抵是容易疲倦之类的。”
“这不算什么。前辈可以立刻将方子告知于我,我马上就去抓药。”宋骊道。
“呵呵,我哪来的方子,城里千金堂有方子,自己要去。”
“多谢。”宋骊囫囵几口吞了粥,立刻就往外走。
“等等。”掌柜追到门外拦住了宋骊,道,“我这也不是没钱请奶妈,你若是嫌奶妈来得不勤,我让她住在店里。你万不可这么做,不然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李叔,你就了了我这想当一回母亲的心愿吧。”
“哎,天底下未见你这样好,这样痴狂的人。我带你去吧。”
两人来到了千金堂。坐诊的是满脸褶子的白眉老医师。他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人没病啊?抓药在铺子。”
“哦呵呵,丘大夫当真神医,一眼瞧出我们没病。”掌柜道。
“老先生,我是来问产奶水的方子的。”
“赚钱?”
“做了养母,想自己奶孩子。”宋骊道。
“有奶妈不如奶妈实在。自己毕竟受苦。”老人道。
“我生不了孩子,我想试试。”
“胡说,生不生得了孩子我会看不出来吗?要不我跟你说说脉象?”
“不了不了。”宋骊摆手道,“老先生还是早些开方子吧。”
“小妇人也别怪罪,凡事顺应天理才是正道,开这种方子我得问仔细些。既然是好事,我就开了吧。”老人说着拿起笔鬼横七竖八不知画了些什么东西。
“药汤吃七天,停七天,如此往复直到孩子断奶,一日三餐尽量多吃肉和蛋,十五天若是不见效再来找我。若是觉得胀痛溢奶就减少饮食,自己挤出来会好些。”
两人告别了大夫,去铺子抓了药到家里煎上,宋骊喝过一次只觉得有点苦,身体也没觉得不舒服,宋骊喝过药后想抱着孩子出去走走,刚下楼就碰见穿着常服的县令走了进来。那县令本来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见了宋骊直接哑了火。“哟…高人在这住呢?”县令赔着笑走到宋骊身边,瞧着孩子的脸道,“这是掌柜的外孙女吧,真好。”
“我带着出去走走。”
“请便,您请便。”县令让开了道。
掌柜早看见两人说话,却没敢过去打断,见宋骊出去了才立马迎了上去。“什么风把老爷吹来了?小院真是蓬荜生辉。请随我到包间一叙。”
掌柜将茶奉到县令桌边,笑道:“老爷请用。”
县令合上扇子,拿起茶杯轻飘飘喝了一口,翘着二郎腿道:“我说掌柜,那天没来得及问,那位和您到底什么关系啊?”
“很早认识的一个朋友,这次碰见也算巧合了。”
“她说是你的远亲啊!到底什么来头啊?”
“老爷还是少打听的好。”掌柜道。
“是了是了,那个人的本事我见了,属实强得可怕。”
“房钱和饭钱我都记着账,这几天的店里的账我也代收了,老爷要过目的话我现在拿来。”
“我信得过你!我不是为这事来的。”县令道,“也是为这事来的,我想让你接着在这当掌柜。你在这块这么多年,吃得开,我又不好露面。”
“这真的可以吗?”
“咱们谁跟谁啊,你好好干,咱们三七开怎么样?”
“我只要有口吃的就行。”掌柜笑道。
“那不是白给你的,你得给我好好干啊。”
“哈哈,感谢老爷栽培,我会做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县令笑道,“对了,你那位老朋友就别收她的钱了,看看能不能早些送她离开,免得那天不高兴砸了我的宝贝藏珍馆。”
“知道了,老爷。”掌柜低声下气送走了县令,再回头看向藏珍馆这饱含了他心血的一砖一瓦,不由得红了眼眶。
赶巧县令说宋骊的吃住不要钱,掌柜趁着这机会狠狠给宋骊加餐,中午一锅鸭滚蛋和一盘炖牛肉已经吃撑了宋骊,更多余下的则便宜了店里的伙计,下午,伙计从外头提了一辆精致的木头摇摇车过来,说是以后可以推着孩子去玩。三天后的早上,奶妈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对宋骊打趣说她的胸脯变大了些,宋骊勒紧衣裳在镜子前照了照,果然察觉胸脯比以前大了些。她在镜子前晃了晃,笑道:“看来那药有点用。”
“大的好看还是小的好看?”奶娘打趣道。
“什么?”宋骊反应过来,笑道,“当然是大些好看。”
“还会变得更大的,只是等到断奶就要瘪下来咯。到那时候你可以稍微束紧些,容易恢复。”
“多谢提醒,不过我见过更大的哩,胸前装了两只小白兔似的,吓人。”宋骊想起了十娘那令人惊叹的高峰。
“大有大的好看,小有小的可爱嘛。”奶娘道。
“掌柜给孩子取了名字没有?光听你们宝宝,宝宝的叫唤。”
“掌柜让我来取名,我还在琢磨。反正也还小,凑合叫呗,你丈夫晚上在被窝里没叫你宝宝吗?哈哈。”
“哈哈,你倒是懂得很呐!”奶娘笑道。
“我先前没敢问,你手上一直戴着个顶针做什么?也没见你缝过衣裳。”
宋骊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银色顶针,笑道:“戴着好看,还实用。”
“银的吗?不会褪色吗?”
“听说是不会。”
几天下来,宋骊不但给孩子置办了衣裳,也给自己买了几套宽松的服饰,这样不至于勒得发痛。第八天一早,孩子饿哭的时候,宋骊决定给她喂奶,凭着几天观察的经验,当自己的乳汁经由孩子的温柔吮吸进入她的身体时,宋骊红了眼睛。
四月初,宋骊觉得自己能应付过来一个人带孩子了,便决定要去旭城。掌柜以为她要一去不回了,便央求她再留两个月,到了七月一日孩子满了一周岁再走。不过宋骊只以看看老朋友为由拒绝了掌柜的提议,她告诉掌柜如果顺利的话也能在孩子周岁前回来,如果不顺的话,回来得更早。
宋骊将药方和银票包在一处,接着才是衣服之类的。宋骊将竹刀和包裹提在左手,右手抱着孩子,慢慢走到大街上,随即唤出一匹高大的黑马,一大一小就坐在马上慢悠悠出了城,到了城外宋骊才换了黑鹰,朝旭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