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归海珠轩真的不能接受树人这种癖好,尤其是被雷劈过的树人。
可惜啊...可惜...
归海珠轩枕着枯木,意识逐渐昏沉,相处的日子不剩几天了,她却有些不舍;雷公子丑是丑了点,但是归海珠轩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和雷极目聊天让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也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不知道雷极目的故事呢,他左手手腕上系着的黑色的布条,还有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那些东西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
雷公子这样的怪人也会有爱人吗?不太像呢,他自始至终看起来都一副没什么欲念的模样。
而且除了自己这样的人,谁会喜欢上雷先生这样的怪人呢。
啊...都是没人爱的人呢...
归海珠轩又把脑袋向上蹭了蹭,沉沉地睡了过去。
......
“在这里没有错吧。”季雨走到一片环形岩浆湖中央,这里是归海珠轩所说的她离开地狱通道开启的位置。
“是的,雷公子。”归海珠轩站在中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公子...”归海珠轩欲言又止,玫瑰在她的身上熠熠生辉,她却像是绿叶一般沉默。
“归海姑娘有何指教?”季雨想要离开中央,却被归海珠轩拉住了。
“要...做吗?”
归海珠轩拉住了雷极目干枯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身体的柔软全部压在那枯木触感的胸膛上。
归海珠轩心跳得又乱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她本来不可能接受类似树人的癖好;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感到羞耻,她明明已经对无数个男人说过无数遍了。
她害怕看雷极目的表情,她不知道那张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欣喜?厌恶?还是嫌弃?
归海珠轩大概不想在雷极目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偷偷抬起头,雷极目果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像是大海一样沉静;雷极目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归海珠轩。
“再会了,归海姑娘。”
归海珠轩很久不愿意松手,她想把这个拥抱刻在她的魂魄中,雷极目也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很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请,留下这个。”
松开双手的那一刻,归海珠轩的眼角不易察觉地红了;她伸出手,从自己高盘的发髻上抽出那把被用作发簪的小巧弯刀,黑色的刀鞘上刻着白色的玫瑰。乌发青丝披散,像是瀑布流下。
“我会好好珍惜。”季雨这次没有学着龙裔故土的人客套地推脱,而是收下了这把弯刀。
“此次一别,即是天涯永隔,不知何时能再见。”泪珠从归海珠轩的眼角滑落,真是的,什么时候才能把容易动情这个坏毛病改掉。
“归海姑娘,我不过是一截枯木,又何足挂念?天涯再远,有缘自会再见。”
一截枯木,有何挂念...
你可知,枯木有时亦会逢春。
空间的波动逐渐传播到远方,离开地狱的通道渐渐打开,像是浮在半空的一抔清水涟漪。
归海珠轩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嫣然一笑,一如海棠盛放;朱唇轻启,唇齿分明盈盈而笑,偏偏出口的却是断肠的词:
“绿蚁红泥,枯草难倚,新雪逢霁。
故人把酒无言,恍然间,青丝染雪。
春风难绿枯木,空留伤叹息。
只难忘,火海焦石,云烟缠绵不肯离。
天涯从来苦相思,又冷落,风月楼上客!
明朝帐暖觉醒,却苦恨,知己已别。
苍狗白云,再聚应是败柳残花。当年有万般思绪,幸得与君说。”
归海珠轩尽全力把每一句词都唱的婉转动人,可哭腔还是影响了她的声音,再抬起头时,已是泪眼朦胧;地狱的场景逐渐从眼前远去,那枯木正挥手向她告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唱出这首没有出处的词,勾栏向来只奏艳曲,她却分明记得这词牌名叫雨霖铃。
雨霖铃,真是凄清的名字,倒也意外贴合此时自己的心境。
希望还会再见...希望...
季雨沉默地送走了归海珠轩,对于自己而言归海姑娘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但季雨现在珍惜每一个从他的命运里路过的人。
熟悉的木门出现在身后,季雨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门走出。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甘看到季雨的第一眼差点举起法杖就砸了过去,这截会动的黑炭简直比魔鬼还要诡异。
“被融合后的火焰烧成这样的,似乎愈合不了。”季雨话音未落,甘就一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身上的黑炭像是树皮一样刷刷脱落,瞬间落了一地,银白色的长发长出,肌肉的轮廓变得清晰,季雨在几秒内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就连手腕上缠着的乌蚕丝布条都迅速生长回刺客长袍,套在了季雨的身上。
“那火焰的名字叫灭世之焰。”甘吸了一口烟,颇有些满意地打量着季雨的模样,还是半精灵的季雨看着顺眼。
“其实刚刚那样也没什么不...”季雨还想说话,但甘立刻打断了他。
“少废话,你那个鬼样子我差点看吐了。”甘一边嘀咕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堆东西。
“你的笔记本,你的怀表,还有你要我帮你做的奇怪武器;一样不差,我向来信守承诺,你把契约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我也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多谢。”季雨想接过甘手里的东西,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指上还有星刃化作的利爪。
“你该给你的刀换一套装具了,一套不会被灭世之焰烧毁的装具。”
甘抬起手,季雨手中的星雪融化了,洁白的液滴飞到甘的掌心,很快就变回了长刀的造型。做完这些,甘又扶额思索着,不一会,一套完美契合的装具凭空出现,安装在了重铸的星刃上。
“晶化雷击木制作的装具,被最狂暴的雷电洗礼过,哪怕是灭世之焰也烧不毁。”
雷击木...季雨想起了地狱里发生的事,脸上露出微笑,他觉得甘是在嘲笑他刚刚的模样,但也没必要计较。
确实是漂亮的装具,漆黑光滑,木纹上有这细小的白色闪电纹路,纹路里是略有些闪光的晶体。
“多谢塔主。”季雨把星刃插回腰间,别好禁咒,又把暗红色的笔记本塞进怀里。
“这个你拿好了,”甘郑重地把那铁盒子一样的奇怪武器递给季雨,“那些图纸虽然粗糙,但绘制它的人确实是天才,这样简单的制造工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亚历克斯少爷确实不是一般人,季雨心说,他把铁盒子插在腰间,乌蚕长袍主动在腰间伸出一个口袋。
“你...不去看看她吗?”甘看着整理衣服的季雨,忍不住开口。
季雨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窗外的阳光,迟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