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以为我是怎么想你的?”布朗蒂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从来不知道真正的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又一巴掌扇在季雨的脸上,不过力道轻了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了解你不在乎你,他们只喜欢你的脸你的力量?”
布朗蒂的巴掌越来越轻,落在脸上像是抚摸。
“你是不是觉得,真实的你很邪恶,没有人会喜欢?”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啊?季雨?”布朗蒂重重拍打着季雨的胸口,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拼命想看清季雨的眼睛。
“说出那种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遗世独立很帅啊!”
“抱歉你想错了!我就是了解你!你绝不会是做出那种事的人!”
“就算你自己都会觉得你该被怀疑!就算你觉得你做了很多坏事!就算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都相信你...”
布朗蒂趴在季雨的胸口大哭起来,她的泪水很快湿透了季雨胸前的衣服,她哭泣的样子像是小孩错过了心爱玩具,哭的那么大声,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就算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都相信你...
季雨的黄金瞳在这一刹那破碎了,他的黑瞳灿烂如倒映星光。
他想伸出手摸摸布朗蒂的头发,但又放下了。
“可塔主都已经找到你了,说明塔主并没有怀疑你...”
“你没必要带着我一起走...其实你把消息告诉我让我自己决定就...”
“别装了别装了!季雨!你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布朗蒂拼命捶打着季雨的胸膛,她伸出一只手想捂住季雨的嘴巴。
“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欢你!知道我带你去看魅魔是因为我在勾引你!知道我现在就是爱你爱到发疯!”
“可你就是一直在装!装作不知道装作没看到!你觉得你当一尊雕像就可以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决心勇气!知不知道这意味着我要离开家族!意味着会被高塔追杀!”
“可我都决定为你牺牲这些了!你还在问我为什么!”
“我不是要让你逃跑!我就是想和你私奔!懂?!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不然我哪都不想待!懂!!”
最后的话布朗蒂几乎是沙哑着吼出来,她疲惫极了,眼泪淹没了她的鼻腔,她用手重重抱住季雨,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季雨的下巴靠在布朗蒂的金发上,依旧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的有人豁出性命来爱他,不顾一切想跟他走,用尽全力要牵住他的手。
但季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沉重又疯狂的爱。
他没办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那句,
“可我真的不爱你。”
“好吧好吧,等一会我们就走,离开这里,我带你私奔。”季雨有些无奈地拍打着布朗蒂的后背,平复她因为哭泣而不平稳的呼吸。
“抱我。”布朗蒂吸了吸鼻子。
“什么?”
“我说抱我!”
季雨轻轻抱住布朗蒂,像是哄孩子一样摇晃着。
“哼。”布朗蒂又把脑袋靠上了季雨的肩膀,这一次靠的格外安心。
“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说。”布朗蒂霎时间警觉起来,她直起身子。她可不想现在听到季雨说什么要拒绝她的话。
“你先过来。”
“哼。”布朗蒂甜甜地哼了一声,把脑袋凑了过去。
季雨把头伸向布朗蒂晶莹的耳垂,呼吸的热气吹红了她的耳朵。
“Heilin Oliva。”
巨大眩晕感传进布朗蒂的大脑,就像是这辈子的困意都集中在这一刻,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扫过季雨温柔的眼神,然后转瞬昏睡了过去。
季雨把布朗蒂轻轻放在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他的动作很温柔。
布朗蒂的淡金短发有些乱了,被眼泪打湿的发梢粘在脸上,季雨伸出手指帮她理好。她睡着的样子一点也不锋利,反倒像慵懒的母猫。
打开窗,季雨伸头望去,夜已经很深了,但塔顶的光依旧亮着。
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布朗蒂,季雨从桌上拿起那本暗红色的笔记本,放进怀里。
打开房门,走廊上灯光昏暗,魔法师们早就进入了梦乡,只有不灭的烛火温吞疲惫地亮着。
季雨轻轻关上房门,朝着塔顶走去。
......
季雨打算赌一把。
塔主既然只是让布朗蒂来找自己,这就说明他还没有认定内鬼的身份;自己也确实不是内鬼,哪怕身负黄金瞳,这些事情也的确不是他做的。
塔主找到自己未必就是想要调查自己,事情也许会有其他转机。
如果赌对了,那么这一次的危机自己又能平安度过;他在阿尔曼多斯之塔的计划还能继续进行。
就算赌错了,至少不会连累到布朗蒂,她依旧能够留在高塔,留在家族里。
“对不起,布朗蒂...我真的不值得你为我押注你的所有,你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才对。”
“爱情只是你人生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值得你去追求的事情,更多值得你爱的人。”
季雨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布朗蒂也像是在说给自己。
露出的笑容有些苦涩,大概是因为这些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去往塔顶的路异常顺利,从阶梯到传送门,没有守卫没有阻挡他的魔法阵,就好像塔顶的人正在等待他。
廊道逐渐变得逼仄,季雨的脚步停在一扇木门前。
看起来普通至极的木门,斑驳掉落的红漆、生锈后又被摩擦得很光滑的门锁,这扇门看起来应该位处乡间荒弃小屋的阁楼里,而不是出现在大陆中央高塔的顶端。
“咚咚。”季雨轻轻叩响木门。
“请进。”木门后的声音苍老又疲倦,像是老旧的口琴。
季雨毫不犹豫地推开木门,随着吱呀的声响,门口的空间在他面前展开。
这里真的就像是一间小阁楼,低矮、发霉、落灰,陈旧的地板上散落堆叠着泛黄的纸张,羊皮卷散乱地堆在桌边,只有从窗口照进的日光依旧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