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看你用不着这样治疗。”
“是的,但凡是神经有毛病的人都用得着。”
“可这得验证一下。我本想到割草场去看看你,可是天气热得实在叫人受不了,我走到树林那儿就不想再走了。我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就穿过树林走到村子里,遇见你的奶妈,向她打听农民对你的看法。据我了解,他们并不赞成你的做法。她说:‘这不是老爷做的事。’总之,我觉得老百姓对他们所谓‘老爷的’活动有很严格的规定。他们不让老爷们做超过他们规定的事情。”
“也许是这样,但这种乐趣是我生平从没尝到过的。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不是吗?”列文回答。“如果他们不高兴,那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我想不要紧。是吗?”
“总之,”柯兹尼雪夫说下去,“我看你今天过得很满意。”
“十分满意。我们把整块草地都割好了。我还在那边认识了一个挺有意思的老头儿!你真想不到他这人多有意思!”
“那么,你今天过得很满意啰。我也是这样。首先,我解决了两个棋题,其中一个特别妙,一开头就出卒子。这我待会儿要走给你看的。后来我又想到了我们昨天的那场谈话。”
“什么?昨天的那场谈话?”列文说。他怡然自得地眯着眼睛,饭后饱得鼓起腮帮,实在想不起昨天有过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我认为你有几分是对的。我们的分歧在于,你把个人利益当作动力,我却认为凡是有一定教养的人都应当关心公共福利。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从物质利益出发开展活动更合乎大家的愿望。总的说来,你的脾气太容易激动了——正像法国人说的那样——心血来潮,要干就干;你要么凭一股热情拼命大干,要么什么事也不做。”
列文听着哥哥的议论,却什么也没听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只担心哥哥不要向他提出什么问题来,因为这样就会被哥哥看出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了。
“就是这样,老弟。”柯兹尼雪夫拍拍他的肩膀说。
“是的,那个当然。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坚持我的意见。”列文带着孩子气的羞怯微笑回答。他想:“我同他究竟争论过什么事?当然啰,我是对的,他也是对的,一切都很好。我现在要到账房去把事情安排一下。”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浮起微笑。
柯兹尼雪夫也微微一笑。
“你要出去,那我们一起走吧!”他不愿离开他那生气勃勃、精神抖擞的弟弟,说。“既然你要到账房去,我们就一起走吧。”
“哎呀,老天爷!”列文大叫一声,弄得柯兹尼雪夫吃了一惊。
“什么事,什么事?”
“阿加菲雅的手怎样了?”列文敲敲脑袋说,“我把她给忘了。”
“好多了。”
“哦,我还是跑去看她一下。不等你穿好衣服,我就可以回来了。”
说着他像打响板一样啪的一声碰响靴跟,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