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非常高兴。这证明,对这件事的合理而坚定的看法,在我们中间开始确立。”
卡列宁喝完第二杯奶油红茶,吃好面包,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你哪儿也不去,一定很寂寞吧?”他说。
“嗯,不!”她回答着,也跟着他站起来,送他穿过客厅到书房里去。“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哇?”她问。
“我最近在读李尔公爵的《地狱之诗》,”他回答,“是一本很出色的书。”
安娜微微一笑,那神情就像人们看见心爱的人的弱点一般。她挽住他的手臂,把他送到书房门口。她知道晚上读书是他必不可少的习惯。她知道,虽然公务几乎占去他的全部时间,他还是认为有责任关心知识界的一切大事。她也知道,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政治、哲学和神学方面的着作,艺术对他的天性是格格不入的,虽然如此,或者说就因为这个缘故吧,卡列宁从不放过艺术界发生的任何重大问题,并且认为博览群书是他的责任。她知道,在政治、哲学、神学方面,卡列宁常常产生各种疑问,进行探索,但在艺术和诗歌方面,尤其在音乐方面,尽管他一窍不通,却总有他明确而坚定的见解。他爱谈莎士比亚、拉斐尔、贝多芬,爱谈新派诗歌和音乐的意义,而他对各种文艺流派都做了十分明确的分类。
“好了,上帝保佑你!”她在书房门口说,看见书房里的安乐椅旁已摆了一支有罩的蜡烛和一只水瓶,“我要写信到莫斯科去。”
他又握住她的手,吻了吻。
“他毕竟是个好人,正直,善良,事业上有成就,”安娜回到房里,自言自语,仿佛在一个指责他、说他这人不讨人喜爱的人面前替他辩护着,“可是他的耳朵怎么显得这么怪呀!是不是因为他刚理过发了?”
十二点整,安娜还坐在写字台旁给陶丽写信,就听见穿着拖鞋的稳重的脚步声。卡列宁梳洗完毕,腋下夹着一本书,走到她跟前。
“该睡觉了,该睡觉了。”他异样地微笑着,向卧室走去。
“他凭什么权利那样看他呀?”安娜记起伏伦斯基看卡列宁的目光,想。
她脱了衣服,走进卧室,可是她的脸上不仅没有她在莫斯科生活时从眼神和微笑中焕发出来的那股生气,相反,她心中的火花似乎熄灭了,或者远远地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