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们进去吧,进去吧……”皮埃尔说着走进屋去。一个高个子老头,秃头,红鼻子,身穿睡袍,赤脚穿着套鞋,站在前室里。他一看见皮埃尔,就怒气冲冲地嘀咕着什么,往走廊走去。
“原来是个聪明人,如今可变得糊涂了。”盖拉西姆说。“您要去书房吗?”皮埃尔点点头。“书房门封了,一直没有开过。但女东家关照过,要是您派人来,可以拿书。”
皮埃尔走进恩师在世时他常心惊胆战地进去的那个阴森森的书房。这个书房,自从巴兹杰耶夫去世后就没有人来过,如今满室灰尘,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盖拉西姆打开一扇百页窗,踮着脚尖走出书房。皮埃尔在书房里走了一圈,走到存放抄本的书橱前,取出一度是共济会最神圣的东西。这是苏格兰共济会教律的真本,上面有恩师的批注和解释。他在满是灰尘的写字台旁坐下,把抄本放在面前,打开,然后又合上,推开,用手托着头沉思起来。
盖拉西姆几次小心翼翼地往书房里窥视,看见皮埃尔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着。过了两个多小时,盖拉西姆大着胆子在门上弄出一点儿声音,以引起皮埃尔的注意。皮埃尔却没有听见。
“您要打发车夫走吗?”
“哦,是的,”皮埃尔醒悟过来,慌忙站起身说。“你听我说,”他抓住盖拉西姆外衣的一个纽扣,用他那双湿润发亮、喜气洋洋的眼睛自上而下打量着老头儿,说,“你听我说,明天要打一场大仗,你知道吗?”
“听说了。”盖拉西姆回答。
“请你对谁也别说我是谁。还要照我说的办……”
“是,大人。”盖拉西姆说。“您要吃点儿什么吗?”
“不要,但我要别的东西。我要一套农民的衣服,一支手枪。”皮埃尔突然脸红起来,说。
“是,大人。”盖拉西姆想了想,说。
那天余下的时间皮埃尔就单独在恩师书房里度过。盖拉西姆听见他不安地从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嘴里自言自语着。他在替他准备好的床上过了一夜。
盖拉西姆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仆,怪事见得多了,因此对皮埃尔寄寓他们家并不感到惊讶,似乎还因为有人可以伺候而感到高兴。那天晚上,他甚至不问个为什么,便替皮埃尔弄来一件车夫的长袍和一顶帽子,并且答应第二天给他弄到手枪。那天晚上,玛卡尔穿着套鞋两次啪嗒啪嗒地走到门口站住,讨好似的瞧着皮埃尔。但皮埃尔一向他转过身来,他就羞怯而愤怒地拉拢睡袍,慌忙溜走。皮埃尔穿着盖拉西姆给他弄来并用蒸气消过毒的车夫长袍,同他一起到苏哈列夫塔楼去买手枪时,他遇见了罗斯托夫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