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摆了摆手,笑着说。
\湿衣服脱了,我给你烤烤衣服。\
\不用了。\
艾米紧紧护着自己的连衣裙。
\哎呀,跟我就不要客气了!\
克拉于是半开玩笑地动手要脱她的连衣裙,却被艾米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干嘛?\
\我有自己的苦衷,抱歉。\
艾米收回了打人的手,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生气。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克拉于是赌气不在理她,二人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艾米打破了沉默。
\你相信……死人能够复生吗?\
克拉摇了摇头。
艾米轻轻地笑了。
她仿佛突然释然了,主动提起了连衣裙,露出了一道惊悚的伤。那伤从左腰延伸到右腹将艾米拦腰截断,克拉甚至看到干枯的肠子。
\你,你,你……你不是活人!\克拉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恐地指着艾米。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克拉。\
艾米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连衣裙,优雅地撩了一下乌黑的长发。
\这是重生,与我上次活着没什么两样。不过……克拉,与好朋友久别重逢就这种态度吗?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死的吗?\
接受庞大信息量的克拉愣住了许久,才慢慢走到原处,缓缓坐下。
\你为什么仍然迷恋世间?是有什么放不下的要我帮你完成吗?\
\哼,我自己想做的,自己会完成。\艾米冷笑一声。
\我说了,这是重生。\
窗外一道炸雷惊魂,克拉头上一滴冷汗掉落。
\让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吧。\艾米冷冷地说道。
时间回到艾米发现父亲尸体的那天。绝望的艾米自己去卡尔里斯山脉找了个地方把父亲给埋了。
回去的路上,艾米浑浑噩噩,想找克拉倾诉,却不想因为失神,走出了结界,走到了山脉深处。
山脉深处,艾米遇见了恐怖的魔物狮群,却是实力不足兼寡不敌众,被轻而易举地撕成两半。
\克拉,好痛啊,真的好痛啊,\艾米疯狂地笑着,\克拉,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
听到这,克拉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不再顾及艾米是死人,上前紧紧抱住了艾米。
\你受苦了!\
艾米的身躯冰冷,但是她绝望的内心却涌出了一股暖流,一把抱住克拉,冷静了下来,想要克拉陪葬的想法随之消失殆尽。
\克拉,我没有事。我遇见了很厉害的人,他教给了我死灵术。现在的我是强大的暗黑炼金术师,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永生。\
\克拉,离别太痛苦了,太痛苦了。跟我走吧,我们继续做点心,好吗?等你快要死了,我就用死灵术。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艾米的脸上洋溢着希望的笑容,向克拉伸出了手邀请着。
\不,\克拉狠狠抹了一把鼻涕和泪水,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艾米愣住了,缓缓放下了手,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为什么?\
\尘归尘,土归土,生死有命。我不能放弃人的身份和尊严,更不能背弃信仰。\
\信仰?呵,你是说女神吗,\艾米一愣,狂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变成了苦笑,\那我问你,她的加护在哪?我的祈祷,我的真诚,我的信仰,通通被临死之前的绝望消磨殆尽。克拉,你没体会过死亡,你不理解。濒死的时候,我就做出了决定,只要我能有机会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克拉,太痛苦了啊,死亡也好,离别也好……所以,不要任性了,跟我走吧。\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克拉一步步朝火炉退去,掀开了炉子上的布,露出了女神像,\但是,请你安息吧!\
女神像发出了炫目的光,艾米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克拉看着倒在地上的艾米,愣了好久。
她这么做是对的吗?可是艾米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人,不应该存于这个世界。正因为有了生和死,才趋于平衡。
可是艾米活过来了,违反常理地活过来了。准确的说,那不是艾米,那只是有了艾米记忆的会动的躯壳。克拉多么想阻止自己把她当成艾米,可是她有着艾米的记忆,她能够弥补自己没能拯救艾米的遗憾……
可是就算她为了所谓的\赎罪\而死,艾米真的会得到救赎吗?说到底,这也只是一具被他人操控的尸体罢了。
她很想把自己一切的悔恨与关怀就此倾诉,但是她明白,那只是尸体背后的人欺骗她的手段。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亵渎艾米尸体的人!
许久,嘴里喃喃着:\艾米,安息吧。\
地上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缓缓立起。
\你以为这种程度可以杀死我吗?呵,克拉,你居然如此伪善我对你失望透顶。\
艾米眼神冰冷地看着克拉。
克拉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也许是为了宽恕自己,也许是为了让艾米安息,她死死盯着艾米说道:
\我的私心不想让你死,但是,我心目中的艾米,是一个善良的艾米,是作为一个人有尊严地死去的艾米,而非苟延残喘、背弃信仰、放弃做人的艾米。我不知道是谁操纵了你,但是,我,克拉,绝不原谅亵渎你身体的人!艾米,我一定会为了你报仇,我一定会让你的身躯与灵魂得到安息!\
\虚伪!\艾米咆哮着。
\我都说了我是艾米,我都说了我还活着,我都说了这是重生,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你为什么还想要让我死?魔物怎么了。魔族又怎么了?我死了怎么了,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说话吗?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凭什么?!我要活着!!\
\你根本不懂!\克拉悲愤地大吼。
也许是在与死去的艾米对话,也许是在谴责那个死灵术士,克拉也冲着艾米大吼道:
\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物!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现在根本不是人!你如果还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你的邻居、亲戚、朋友,都会记得身为魔物的艾米!都会记得背叛信仰的艾米!都会记得放弃了人类尊严的艾米!你已经不是你了!死灵术士,你除了亵渎死人的尸体、污蔑死人的信仰,还要践踏活人的尊严吗?你真是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听到了这些的艾米非常人性化地做出了反应。她重新上下仔细打量了克拉,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她自嘲地笑着,绝望地摇了摇头。
\呵,你宁肯让最好的朋友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愿陪她活着……呵,虚伪。\
\随你怎么说!\
\我看错你了,我不认识你这样的人!\
\我也不认识你这种人!我没有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朋友!\
克拉拍案而起。
\好,好,好!\艾米愤怒地指着克拉的鼻子,一连说了三个好,手臂因为愤怒不住颤抖。
\总有一天你会因自己的虚伪而死!\扔下了这句话的艾米转身摔门而走。一切都那么不真切,只有雨衣在屋内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不断提醒着克拉,今夜的雨,可能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