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其他乘客,车厢里那原本略显怪异的气氛,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于是,这小女孩在我眼里的形象也正常了许多,不会让我再胡思乱想了。
本着一丝好奇,我还是跟小女孩说了几句话,但她一如既往的没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地铁走走停停的又开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一个大站,车厢里涌进来一大堆人。
等这批人都抢完座以后,车厢里已经没有空位了,小女孩身边自然也坐了人。
上车的乘客们仿佛受过训练一样,尤其是那些抢到座位的,大家一站稳坐稳,就立刻掏出手机低头认真刷了起来,全场动作整齐划一,各个都跟要批阅奏折的皇帝似的,刷的那叫一个专心。
所以,除了我,其他人竟然都没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孩。
抢座环节结束,地铁再次开始运行。
“哎呦,这小姑娘还没找到?”
有个没抢到座的乘客忽然看着自己手机说了一句,我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大妈,一看就是能制霸所有广场舞,走在哪个公园都能吸引撞树大爷注意力的类型。
“是啊,这都丢了一礼拜了,估计不是死了就是让人贩子拐走卖了,肯定找不着了。”
大妈的同伴应和了一句。
和爆炸头大妈一样,这大妈也没抢着座位,两个大妈联手霸占着一根立柱,一边各自刷着手机一边继续聊着。
“要我说就是活该!肯定是她妈光忙着玩手机了,让孩子在眼前丢了她都没看到,该!”
“对,真烦这些年轻人,整天就知道玩手机,一会儿不看手机就跟要他们命似的,这样的妈活该丢孩子,就是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哪儿,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两个大妈继续专心盯着手机,恶狠狠的说着。
“希望还活着吧,那孩子说是在四号线上丢的嘛,这万一要是就死在地铁上了,往后咱还坐不坐车了?”
“那不能,死也不能死在车上,好歹是个人,死了能看不见?哎,你看这照片,小姑娘长的倒是真不错,搞不好是让变态给拐走了。”
“是啊,这纱裙真好看,她丢的时候就穿的这个吧?这黑头发,这大眼睛,真好看…”
两个大妈继续专心刷着手机低头聊着天,说话时偶尔会抬头扫对方一眼,但马上又会把视线转回手机上,完全不看别处。
我把目光从两个大妈身上移开,看向跟大妈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米的那个小女孩。
除了我,依旧没人关注她。
听着大妈手机里外放的最近烂大街的网红歌曲声,我想了想,也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短视频APP,搜索本地新闻,找到相关内容,再搜。
瞬间,屏幕上多出几个小视频封面,有的是一张哭的很伤心的女人脸,但是美颜开的有点狠,看不出具体长相。
有的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有些模糊,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按下了其中一个视频。
小视频开始播放,视频画面是一幅静态照片,内容是一只戴着六个金戒指的手举着最新款的某水果手机,她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
画面下方的标题是,这人丢了孩子,相当痛苦,所以希望大家多给她发的小视频点点赞。
我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坐在对面座位的小女孩。
单看相貌穿着的话,小视频里的女孩,正是坐在我对面那个。
但小视频里那女孩的眼神,却和我面前这女孩完全不同。
虽然看起来同样不是很快乐,但起码有一丝灵动神采,更像个活人。
对了,还有一点不同,照片里女孩怀里那个洋娃娃是粉色的,颜色没这么深。
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我决定给自己找个盟友,一起确定一下。
扫视一圈,我还是把视线定格在了那两个大妈身上。
因为整节车厢只有这两个大妈在聊天,而且聊的正是那个小女孩。
“大妈…呃…大婶?呃…阿姨?呃…大姐姐?”
“哎~叫我呢?咋了老弟?”
连续换来好几个白眼后,我终于解锁了和大妈聊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看到大妈给了回应,我也没废话,指着那个小女孩说:“大…姐姐您看,您二位刚刚在聊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小妹妹啊?”
两位大妈终于把视线从手机和对方脸上移开,顺着我的手看向了那个小女孩。
“哎!这不就是她吗?!”
几秒钟后,其中一个大妈发出一声尖叫,这叫声吸引了车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我旁边那个刚拿出包子剥好大蒜准备开始吃早饭的小伙子,吓得瞬间便把包子收进包里,把大蒜塞进了嘴里。
接着,两个大妈就像见到钱一样,朝小女孩冲了过去。
原本坐在小女孩身边的两个人看到大妈的架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有眼力劲的提前跳起来,让出了座位。
两个大妈坐到小女孩左右两边,立刻开始扯着嗓子冲小女孩讯问各种问题。
随着大妈嘴越来越碎问题越来越多音量越来越大,其他乘客也陆续开始通过手机确认这小女孩的身份。
一时间,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每个人都积极的跟马上要事业有成似的,就这么愣是又忙活了两站地,才有人想起该报警联系孩子家长了。
而我,也到站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