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少阳正巡视到御书房附近，打眼就看到陆明在书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踟蹰，傍晚刚下过一场雪，地上铺了一层刚好能没过鞋底的积雪，如今都被他踩得秃了一块。
他看了看没亮灯的御书房，上前怪道：“陆总管，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明正胡思乱想，被他喊了一声，冷不丁一惊，“哎呦”了一声回过身去：“大统领，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彭少阳：“......”
自己可是带了一整队的禁军在巡视，这脚步声他都没听见，难不成还得敲锣打鼓才叫有动静？
想到这也懒得搭理他，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明苦着脸：“我还能干嘛，当然是伺候陛下啊。”
彭少阳：“陛下在御书房？”
陆明心情复杂地点头。
彭少阳抬头看了看天：“这个天，陛下不掌灯？”
陆明眼睛一亮：“大统领，是不是找陛下有事？”
彭少阳警铃乍响，直觉准没好事，这一年到头的流年不利，眼看好不容易熬到快过年了，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出来。
他往后退了半步：“不，我只是刚好路过。”
陆明眼尾耷拉下来，肚子里揣着坏水堆出满脸忧虑：“陛下上午没用午膳便说要休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四个时辰了，大统领难道半点都不担忧吗？”
彭大统领沉默了。
心说这宫廷内院可真不愧是个大染缸，瞧这内监总管年纪轻轻的，正儿八经地忽悠起人来就已经有陛下的六七分真传了。
再过几年只怕又是一个人精。
可这“人精”也不能老可着自己忽悠啊......
彭大统领自知嘴笨脑子也不够快，可“吃一堑长一智”这种浅显的道理还是懂。
“陛下洪福齐天，兴许就是最近政务繁忙累着了，陆总管也莫要太忧心了。”
陆明见他不上当，干脆上手拉着人往台阶上走去，铁了心挨骂也得拉个人。
心里直嘀咕，这陛下再不知检点，也不能这么坏丞相爷的名声啊！
彭少阳被他拽着，想要挣扎，可一看那两只手指能掐断的细胳膊，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地伤到人，只好一边反向拖着他，一边喊：“陆总管，你怎么还强人所难呢？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侯在一旁的禁军侍卫们表示爱莫能助。
这又不是哪家贼人，可不敢随便上手。
正当一群人吵吵嚷嚷，御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因为陛下特令不能随意接近，所以连房门口檐下的灯都没有人敢上前点。
温谨言站在清冷的月光中，面容被照得越发冷峻，却又和往日有种微妙的不同。
他垂眼看了一眼打闹的两人。
彭少阳和陆明当即觉得自己像是课堂上被先生抓住把柄的小毛孩子，不约而同地肃立朝向他。
温谨言回身虚掩上门，抬手朝陆明招了招手，等人屁颠跑到面前，方才用压低的声音道：“陛下近来政务繁忙气血亏虚，睡得有点沉，不过估摸也该醒了，你去让御膳房先备点吃的和药膳，他一天没吃东西，醒来该饿了。”
陆明困惑不解：“陛下当真只是累着了？”
温谨言冷冷抬眼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陆明打了寒颤，既定的前提设定却让他能理解丞相为什么心情不好，满眼惋惜地看着他温谨言，应了声，领着人走了。
温谨言没去过多地注意他的神情，转过头去朝僵在底下不知道该去还是该留的彭少阳点了下头，客套了一句：“大统领辛苦了。”便回屋关上门。
宇文曜听到开门动静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门外的低声耳语一个字都听不清，也听不进去，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失利画面，怎么也想不通。
据他所知，温谨言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这人老早攥着自己的弱点，平常做什么都会有意避开脖子那块痒痒肉，还以为多体贴，这会儿可真是......
用在刀刃上了！
温谨言刚拐进内室就见床上的人影已经坐起来，一愣，转身去点上灯，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
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把水喝完，把杯子接过放好，又默不作声地坐到床沿，从头到尾垂着眼不敢和他对视。
宇文曜原本打算看看他能在自己无声审问的眼神里沉默多久，结果腰间被人准确无误地按在酸胀的肌肉点上，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嘶——温丞相，你扮猪吃老虎就算了，怎么吃完还准备弑君吗这是？”
温谨言低声轻笑，逆来顺受地柔声道：“我轻点。”
宇文曜看他这模样更气得牙痒，憋了半天才开口问：“你从哪学的？”
温谨言：“跟太医们学过几次。”
宇文曜咬牙瞪着他，一字一句地挤出来：“我说的不是按摩。”
温谨言的脸上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口齿含糊地答道：“书上。”
宇文曜好奇：“这年头就有这种书？改天拿我看看。”
温谨言轻咳一声：“你看不懂。”
宇文曜脑子里电光火石，当即明白：“所以你当时藏起来那本，果真是春宫？”
搞半天，这人当着自己的面看了半天的攻略，自己还浑然不知？
宇文曜表情复杂：“你还特地去找了这种古语的书？”
温谨言知道他误会了，无奈解释：“不是特地找的，我一开始确实以为那是本民间志异，里面大部分内容也确实都是些精奇鬼怪，只是.......”
只是恰好看到了那么一段细致入微堪称教材的描述而已。
宇文曜只觉得自己多余一问，这下好了，更憋闷了，搞半天，都是天意呗？
皇帝陛下两眼一闭，不管不顾朝后躺倒：“我再睡会儿，等饭来了叫我。”
温谨言小心托着他把人放下：“好。”说完起身准备让人去催一声，衣袖被人拉住。
宇文曜又睁开了眼，含情眼里映着灼灼烛光，直勾勾对着他笑道：“不过，温卿这回也算是好好看清楚了朕身上的每一处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