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在于，既然都已经动手杀了，又为什么要特地找一个人冒牌易容顶替？
宇文曜问：“你说的顶替的那个人，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的？”
蒋青沐：“就在使臣驿馆。”
宇文曜沉声：“那真正的使臣去了哪里？”
蒋青沐这回稍稍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周围只看到有人进去没看到有人出来。”
所以使臣的尸体应该还藏在驿馆的某个地方。
毕竟暨阳城总不可能遍地都有暗道，又不是真的老鼠窝。
事出反常，对方到底动的什么心思？使臣已经在大耀留了大半个月，如今算日子，应当是要离开的时候了，对方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动手？
这事发生得实在突然，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原本以为对方和西洋人沆瀣一气，虽然有意表现出和使臣交好从中挑拨，却确确实实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下手要了使臣的命。
这事要是不给西洋一个交代，无异于是用力抽了西洋人一个大耳光。
即便的劳民伤财，恐怕也一战难免。
用心实在恶毒。
宇文曜正在蹙眉苦思，那蒋青沐已经待不住了：“我要说的就这些，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宇文曜见他行色如此匆匆，心念一动，问道：“大巫医留步。”
蒋青沐满脸不耐烦地看他，一言不发地用神色催促他快说。
宇文曜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鲜少这么被人甩脸色，有点不习惯，顶着目光问：“于文今天怎么没有随你一起来？”
蒋青沐略带不愿的回答：“他病了。”
宇文曜和温谨言又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个会意的笑来。
难怪这蒋青沐从进门那一刻就显得心不在焉，跟这御书房的地板烫脚似的。
温谨言开口道：“于公子自小体弱，落下病根，南方湿寒，他从秋末冬初便需要每隔两天早晚喝一碗姜茶驱寒，不然这一个冬天怕是还要病两三次，他自己是断不可能如此的，还要劳烦大巫医费心。”
蒋青沐漠然点头：“多谢关心，我自会照料。”
说着，衣袍翻飞地离开了。
温谨言目送他离开，一回头就看到宇文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陛下这是什么表情？”
宇文曜挑眉：“早晚一碗姜茶？”
温谨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干笑了一声，道：“小时候我没少被他逼着替他喝，不然也不至于留下阴影。”
宇文曜轻笑，他很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想知道更多温谨言小时候的趣事，也想继续蒋青沐来之前两个人正在进行的事，可眼下客观条件容不得他有这闲情。
因此他的笑只短暂停留了片刻，便缓缓散去，留下一片阴霾笼在眉眼之间。
“西洋使臣，安元，李源......”宇文曜无意识地囔囔。
温谨言脑中灵光一闪，道：“据我所知，安元和孙大人向来交好。”
宇文曜一顿，他确实忽略了其中还有这层联系。
温谨言像是看出来他的疑惑从何而来，点头：“他们平日虽然鲜少来往，但据我所知，两人算得上是朝中难得的志同道合的君子之交，孙大人为人古板刚正，恐怕是因为相信安元的人品，觉得公道自在人心，所以从头到尾就没想过为他鸣冤。”
宇文曜十分以为然地接过话：“孙甫仁倒是没少替安元照顾家里，虽然闭口不提，真情还是假意确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这回轮到温谨言一愣：“陛下何时派人查的他们？”
宇文曜丧气道：“你这是总觉得朕会顾此失彼吗？”
温谨言见他满脸的沮丧委屈不像作假，一时乱了手脚，上前抓着他的手想解释，没想到这一抓便被冻得一激灵，下意识便顺着往上摸了一下，就发现不过脱下狐裘说了这几句话的光景，宇文曜整条小臂都冷得跟冰块似的。
当下把自辩的话给甩到脑后，略带责备道：“怎么这么凉？”急忙拉着人往榻上去，拿着狐裘把人严严实实裹在其中。
宇文曜自始至终不开口，只是由他摆布，温谨言便以为他在闹脾气，一边拿掌心一寸一寸替他捂手，一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知道你明察秋毫，只是觉得你平日忙于政务，安元之事也是前两天才被牵扯出来，你竟然也能顾及到，所以有些吃惊罢了。”
宇文曜成功卖了惨，借着姿势把手伸进温谨言的袖口，把人往怀里拽了一下，拉开狐裘把两个人都裹在当中，满意地笑道：“这样好多了。”
温谨言拿他没辙，便随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在狐裘底下给他暖手，等感觉从手掌到小臂都已经搓热了，才道：“如果加上孙大人这条线，或者，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杀使臣就能解释得通了。”
宇文曜也是因为他方才那么点了一下便想通了整件事的脉络，这才有心思和他调笑，听他话说到这，自然便往下接：“确实能说得通，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也太沉不住气了，封妃的消息才刚放出去，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急着要把脏水泼到孙甫仁头上去，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温谨言闻言也陷入思索：“这倒是，按说李源不是这种瞻前不顾后的人才是。”
宇文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反客为主虚搭在温谨言手上的那只手开始无意识摩挲起来，动作很轻，没有任何压感，只在皮肤的表面来回扫着，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温谨言浑身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好像遍体的血液里都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简直让人抓狂。
他侧过脸去看了看宇文曜，见他正陷在沉思中，看起来不像是有意逗弄自己，也知道他思考的时候会有些小动作，怕抽回手的动作会打断他的思绪，只好强忍着。
宇文曜沉默好一会儿终于道：“孙甫仁在政见上和他向来不合，安元的案子又迟迟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又听说孙甫仁有望父凭女贵，情急之下动手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我唯一没想明白的是，安元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李源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
温谨言沉着心听他说完，吐出半口气道：“陛下，你能先放开我吗？”
宇文曜反应有些慢：“嗯？”
温谨言：“手。”
宇文曜含情眼弯起一个暧昧的弧度，狐裘下的那只手得寸进尺地顺着往衣袖里钻了几分：“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