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曜挑眉：“哦？”
李县令见他手上动作停住，忙继续道：“只、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我一定既往不咎。”
宇文曜伸手从温谨言腰上解下钦差腰牌举到李县令面前晃了晃：“你说的钦差大人，是不是身上有这东西？”
李县令登时瞪大了眼。
宇文曜冷笑：“我以为你口口声声自称下官，是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那李县令当即成了只会张嘴呼吸的离水鱼。
温谨言见他那半口气喘不上来的模样，怕他再继续躺着又要厥过去，便伸脚挑了一把，让人坐起来。
宇文曜把腰牌还给他，对着李县令道：“李大人这下想好怎么说了吗？”
李县令吊着半口气，开口依然喊冤：“下、下官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定、一定是那些山匪，一定是！”
也对，不然能怎么说？
宇文曜和温谨言也有些棘手，这李县令虽然可恨，却是他们手上如今仅剩的线索，而这种人怕死，越是怕死，就越是不会轻易死，他们留着慢慢审总能问出点什么。
这么想着便叫人把他带下去。
宇文曜揉了揉眉心：“大耀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狗官？”
温谨言想宽慰两句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听的话来，只好沉默着给他倒了杯水递到手边。
宇文曜抬眼看了看他，伸手去接，他水杯还没沾上嘴，就听到院子里一阵混乱的骚动。
两人开门一看，就见几个人正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李县令，眼看人就要不行了。
温季站在边上，怀里扣着浑身是血的杜阳。
随行的御医已经上前去帮忙，温谨言和宇文曜只能站在一旁蹙眉看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李县令到底是断了气。
刀子扎的位置又准又狠，半点没留余地。
这李县令本来就死不足惜，宇文曜和温谨言也没觉得多气愤，只不过线索又无端被掐断了，实在觉得憋闷地很。
宇文曜看了看满脸眼泪混着血水的杜阳，皱眉问一旁的温季：“怎么回事？”
温季脸色复杂地看了眼怀里安静地抽泣的小孩，心里已经把李县令的死归到自己的失职上，他斟词酌句半天，却怎么也不知道用什么说辞描述会显得不像把过错推到这个孩子身上，只好咬着牙低头：“是属下失职，没有看好这孩子。”
温谨言脸色一沉。
宇文曜伸手拦住他：“温季，朕现在不是要问谁的过，先把事情讲清楚。”说完，见温季依然只是咬着牙不说，心知道温季这不会说话的性子是学了温谨言的十成十还青出于蓝的，于是作罢，随意指了另一个侍卫问话。
方才一行人奉命把李县令带下去看押，可人才出了门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刚睡醒迷迷糊糊出来找人的杜阳。
整队人马都是亲眼看着陛下救下了这个孩子还悉心照料的，谁也没有多想，谁也没有料到这孩子身上什么时候揣着一把小刀，一见到那个李县令就突然冲了上来，等一行人七手八脚把人拉开，就已经是方才的场景了。
宇文曜垂下眼去看杜阳，那孩子感觉到视线，转了转已经木掉的眼睛，缓缓看向他，即使满脸血污，依然倔强地和他对视着，顶着稚气未脱的脸，脸上每一寸表情都写着：“我没错。”
宇文曜板着脸，用见到这孩子至今从未用过的严厉语气问：“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杀了一个人？”
杜阳一震，眼泪顺着脸颊又滑下来，他却只是梗着脖子，咬着牙，义无反顾似的：“我知道！我就是要杀了他！”他说着瞪向李县令的尸体被抬走的方向，看上去恨不能再上去补两刀。
温季忍不住加了几分力。
宇文曜沉声：“你才多大？你知道杀了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杜阳打了个哭嗝，瘦小的身躯在温季的禁锢下小小挣了一下，语气笃定地说：“我知道，会被官府抓起来，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杀了他！”
他明明不过十岁不到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却带着血腥气，宛如一只幼年狼崽，缩成一团的时候看着柔弱可欺，让人不由心生怜悯，可一旦爪牙都露出来，便要一口咬住敌人的咽喉，即便是自己会因此伤的体无完肤。
宇文曜心有所感，便继续追问：“为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杜阳咬着牙，又是最初那副满脸戒备，谁也不信的模样。
宇文曜收起高压的神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去和他平视。
“陛下！”边上的人齐齐发出低呼。
他们刚见识过这孩子一招捅死了一个成年人，他们这陛下是怎么敢就这么把自己要害暴露在他面前的！
宇文曜抬了抬手制止他们，伸手从温季手里接过他的两只胳膊，柔声问：“阳阳，你杀了他，是因为他是个坏人吗？”
杜阳重重点头。
宇文曜继续诱哄：“那阳阳也要当坏人吗？”
杜阳红着眼：“我没有！”
宇文曜脸色严肃，眼神和声音却放柔了些：“那阳阳告诉大家，为什么要杀他？如果阳阳的理由是正当的，那阳阳就不算坏人，可如果阳阳无缘无故要杀一个人，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杜阳看着他的眼睛，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眼底渐渐浮起水汽，带着哭腔道：“我看见了，就是他，害死了爹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