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未消，当然不能开车，宇文曜迅速收拾好自己出门打了个车，刚一上了车，车里充足的暖气迎面扑来，硬生生在冰冷的镜面上糊上了一层水雾，把视线挡了个结实，他只好摘下眼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还是抽个时间去做个手术吧。”宇文曜心想。
好在虽然情况突发，但是公司从来不养闲人，能坐在各部门高层的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有真本事的，等宇文曜到了公司会议室的时候所有可能牵涉其中的部门负责人都已经拿着拟好的初步应对方案坐了满满一屋子，他一出现，所有人便情不自禁齐声喊了一声：“曜总。”
宇文曜这人大概属于天生的领导，这种天生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他处理解决事情的能力，更多的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只要一出现就能让所有人找到主心骨的气质。
他摆了摆手，在首位坐下：“开始吧。”
会议室的门被无声阖上，门外偶尔路过的员工只能从百叶窗的缝隙间透过隔音姣好的玻璃看到里面的一角，等到漫长的会议结束，从会议室出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比来时从容许多的神色。
等所有人都散去，宇文曜坐在位置上，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手指曲起抵着眉心揉了揉。宿醉一宿睡眠不足的脑子在经历了方才一场暗潮涌动的会议之后终于宣告超负荷了。
办公楼的暖气开得太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闷得他现在松下来后整个人更加昏沉沉，保持着这个姿势撑着脑袋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找回了一点起身的气力，把眼镜重新戴上，一步一挪地回了办公室，进了门就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一滩合格的烂泥，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是直的。
“叩叩。”敲门声响了两下。
宇文曜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这才发现自己没关门，他稍稍撑起身：“进来。”
秘书把蜂蜜水放在他面前：“曜总，实在抱歉，你都身体不舒服还让你跑一趟。”
宇文曜笑了笑，端起水一口气喝得见底，才找回了点力气：“说的什么话？平时你们帮我操心得够多了，这种时候我还不出面，我这老板岂不是空有一副架子了？”
秘书是个气质清冷的妹子，跟着宇文曜有几个年头了，知道他这话没别的意思，于是跟着笑了笑：“我已经让人下去买饭了，曜总您吃完饭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可以搞定。”
宇文曜这才想到看了一眼时间，刚才那场会议居然开了整整四个多钟头，早已经过了饭点，可他本来就不舒服，又空腹灌下去一碗甜丝丝的蜂蜜水，现在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满脑子只想回到自己房间，陷进暖和的床垫之间，于是干脆摆了摆手：“不吃了，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往外去。
“我开车送你吧。”秘书跟上几步。
“不用了，后面的事情你还得盯着，不能马虎。”宇文曜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进了电梯。
昏沉沉的脑袋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反倒清醒了不少，恰好网约车的司机问他方不方便过条马路，宇文曜便一口应下了，可他出门太急，穿得并不暖和，看到红灯上的倒计时显示“89”是时候，他就后悔了。
艳红的数字一个数一个数地往下跳，刚才的清醒就和来时一样，消失得也很快。身边等红绿灯的人越来越多，拥挤的人声不时还穿插着小孩子的高声笑闹，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起来，无名的烦躁涌上来，宇文曜几乎要把显示屏给盯出一个洞来。
一颗水珠从天而降，砸在眼镜的边缘四分五裂，一部分溅到宇文曜的脸上，一部分顺着镜片向下滑落。
他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下雨了。
“叔叔，你的鞋带散了。”一个脆生生的娃娃音在一群嘈杂声中犹如天籁。
宇文曜循着声音看了一眼出声的小女孩，微微笑了下：“谢谢提醒呀。”说着本想不理，可对上那张奶呼呼的小脸上异常认真的双眼，不禁有些不忍让她失望，于是看了一眼对面还有十几秒的倒数，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蹲下身去系好了鞋带。
没等他起身，大雨瓢泼而下，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路人慌不择路，绿灯一亮，便像是出栏的羊群。不知道是谁撞在他身上，硬是把他撞得一个踉跄，眼镜从鼻梁上飞了出去，落到不知道是谁的脚下，“咔嚓”一声轻响，英年早逝了。
宇文曜勉强稳住身才不至于摔在迅速积水的路面上，无语地在混乱的脚步中看着自己的眼镜残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都已经到了马路对面，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他接起来，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显示屏上还是绿光，于是一边确定车辆位置，一边朝对面走去。
或许是失去了眼镜让他的视野变得实在受限，又或许是酒精加上一连串的因素让他的反应迟钝异常，也或者是因为这场大雨影响了货车司机的视线......
宇文曜在耳边一阵尖叫声中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抛到了半空，而后，重重摔在地上，视线里飞溅起一片血污混着污水，紧接着，便陷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