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虽破，却比云家暖和许多。
张老太看见云辉扯着云宝进来只看了云宝一眼，便去倒了热水：
“过来洗把脸，脏兮兮的泥猴子似的。”
云宝只觉得鼻尖酸酸的，娘都很久没这样好好跟自己说话了。
自打云暖他们搬走之后，家里就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爹打娘，娘打他，姐姐成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
热气氤氲中，被风抽的生疼的脸总算舒服了许多，云宝吸了吸鼻涕哗哗洗干净脸。
才刚擦掉脸上的水渍，一张香喷喷的大饼就递了过来：
“还没吃饭呢吧？云辉怕你来了肚子饿，一早就把饼子煨在炕上了，快吃了跟着云辉去念书吧。”
张老太沟壑纵横的脸他从前看来是如此讨厌，此刻竟觉得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人了。
还有云辉……
老房子这里是有炕的，底下烧的暖呼呼的，坐在上面根本就不想动弹。
云家……没有人捡柴火，也没有人垒炕，爹嫌废银子，娘嫌废柴。
云宝沉默着将饼子塞进嘴里，咬一口嘎嘣脆，上面的芝麻烤的焦黄，香的人直流口水。
要往常云宝早就三两口吃个精光跳上炕去了。
可今日他却怎么都吃不下，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看了看火炕上铺的崭新的褥子，他心里越发胆怯起来。
“怎么还愣着？冻着了吧？这是外婆刚给你做的新衣，昨儿就打算给你换上的，你没来，快来穿上吧。”
张老太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身棉衣，扯着他要替他换。
那棉衣厚实软和，自己身上这套虽然也是娘今年新买的，比起这件却不知薄了多少。
云宝突然想起从前在自己家，云辉和云暖别提穿上一件棉衣，连蒲草衣都是奢侈。
没年冬天他们都冻的缩着脖子，那时候他就会抄着手骂他们是乌龟，拿石子投他们，还把他们好不容易捡来的柴踢倒，让娘去骂他们。
此时的云辉正板正的坐在炕桌上，面前文房四宝摆的整整齐齐，这样姿态从容的样子是他从前并没有见过的。
“刚好合身！快换了裤子去念书吧，外婆中午给你们擀面条。”
张老太的声音将云辉的思绪换回，云辉艰涩的开口：
“外……外婆，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娘说外婆是只会浪费粮食的死老太婆，娘说外婆多活一天就会多拖累他们一天，娘说……
这些他从前深信不疑的话，如今看来竟是如此恶毒可笑。
张老太脸上的笑容更盛，乐呵呵的往灶房里去了。
“师弟，读书人最忌讳半途而废，你若想在这上面取得成就，需得笔耕不辍才行。我可是五更就起床了，如今已经背下整本千字文，你可得努力追赶才行啊！”
云辉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脸上满是自豪：
“而且，姐姐说了，读书使人明理，你要是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多读书就行了，书里什么都有。”
“先生说，书中自由言……言……哎呀！别管什么言，总之，以后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读书明理？
云宝眨巴眨巴眼睛：
“真的吗？”
云辉：……啊？哪句？
嗨呀！别管是哪句，只要是先生和姐姐说的，就都是对的！
“嗯！那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