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死得早,但他死了之后没去投胎,先是在冥界,后来又去了诛罪台,当时诛罪台一个文官看他伶俐把他留了下来,他便常帮着文官做事,在诛罪台那地方,他见惯了人情世故。对于现在任冰镜的样子,他丝毫不意外,他也知道为什么任冰镜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会甩开他的手。
任冰镜也好像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度了,他想解释,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说话,可嗓子沙哑,发不出声音。
小男孩黑色清澈的瞳孔看着任冰镜闪烁的眼睛,只是一眼,就好像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跑出房间再次抓住任冰镜的手,把他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
任冰镜的手很白,掌心称不上细腻,有很多老茧,小男孩捧着任冰镜的手,声音脆生生的:“你看,干干净净的。不脏。一点都不脏。从来没脏过!”
任冰镜刚刚的反应太过强烈,一直凝神关注着楼上情形的江欢和顾温年当然察觉到了,但是他们没有着急现身,而是躲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如果局势真的无法收拾,他们再来解决。
任冰镜的嘴唇毫无血色,他低头,看着小男孩,小男孩也仰头看着他。江欢见任冰镜有点支撑不住身体,拍了顾温年一下:“你去扶一下他。”
顾温年颔首,出现在任冰镜身边,伸手将他搀扶起来,问:“你要进去吗?”
任冰镜:“……”
任冰镜很想拒绝,但是迎上小男孩希冀的目光,奇异的感觉在他内心翻涌,他嘴唇抽搐了几下,低声道:“麻烦了,谢谢。”
顾温年耸耸肩,扶着任冰镜进了房间,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临走前,顾温年弯腰在小男孩头上揉了一把:“你们慢聊,我们就在楼下,有事叫一声。”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去,带上了房门。
小男孩见到任冰镜很兴奋,很想坐到他旁边,但是怕再刺激到他,只好和任冰镜隔了一个位子坐下。他双手撑着沙发,两条腿在空中晃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任冰镜。
任冰镜:“……”
任冰镜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感到无所适从,他仰头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嗓子,才很没底气地低声问:“你……你还好吗……”
“当然好啊!”小男孩的声音活泼阳光有朝气,“我死了之后的日子比活着的时候过得都好,吃穿不愁。就是一直念着山上的其他小孩子。不过,我听玄……咳,阿欢姐姐说,当年山上的其他孩子都被有关部门带走了,得到了不错的生活条件,有国家保障,你还一直在匿名资助他们,现在他们当中好多人都长大了,工作都挺好的,还有几个在上学的也都是名校,大有前途。当初是我把他们带出来的,他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停了一下,小心觑着任冰镜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点:“我……我没想到……你……”
任冰镜苦笑:“在你眼里我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肺吧。”
“不不不,不是!”小男孩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就算真要追责也追不到你头上。其实……其实我一直觉得是我不对。我对那里那么熟悉,还带着你乱跑。我一直觉得是我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