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
并非是源于少司命,只是因为地底之中有某种存在苏醒了。
立于天边的东皇垂首,往招魂神社的中间看去。
如果在芦苇之地的上方往下看,如果整个人刚好位于那座呈现圆锥状的白皑雪山的中线,
如果,时间刚好是日出的话,如果仔细往招魂神社的中心以灵识看去,那么就会发现,此时的招魂神社仿佛一具棺椁。
一具有人沉睡长眠的棺椁。
东皇在刚才浮于云顶之时无意间目光扫过,脑海里关于那个猜想就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具棺椁时,尤其是当他的灵识,看到招魂神社的底部之时。
“原来还真的是你们。”
大地震荡不止,
沙土卷天,
已经沦为废墟的招魂神社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之中钻出来,大地从中间裂开,从一条裂缝,逐渐往左右横推,化作一条足有十几米宽的不见底深渊!
有听不懂,分辨不清的低吟之声,从深渊底部传来。
低吟好似在唱诵某种歌谣,
四周芦苇之地的阴阳师以及那些忍者与武士,皆听不懂。
唯有阴阳家众人,听明白了这些歌谣的含义。
“岁大饥,人相食。春燕归,巢于林木。”
面容清纯的少司命低声说着,往深渊底部看去,其余人皆是一同如此。
这句话是一句预言,一句预示了许多个朝代末路尽头的预言。
无论是唐末亦或明末,皆发生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之事。
而这句话,却在更早的以前,便有所记载。
乱世,纷争,吃人。
这三个词,摆在一起极为恰当。
如今当逢乱世,吃人,也一样在进行。
只不过不仅仅是人在吃人,那些神明,也在吃人。
东皇那双如星汉倒映的眼眸之中浮现出诸多感慨,他看着深渊底部,他已经看到了深渊底部的东西。
那是个人,一个昂首挺胸,身穿皆为黑色宽大礼服的中年人,自深渊而来。那双眼睛之中充满了对深渊外面世界的好奇。
“原来真的是。”
东皇又说了一次这样的话,他的语气有些叹惋,这个猜想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些来自数千年前的家伙,真的在暗地里进行一些谋划。
为了成神,不惜一切代价。
那人自深渊中来,脚踏虚空,走出鸿沟,随后轻松地踩在已经沦为废墟并彻底没了原先模样的招魂神社。
“晨曦,不论何时再见,都是如此温柔。”
他抬头看向天边曦光,神色略微柔和。
当看到这位来自深渊的既陌生又熟悉者,阴阳家几位护法与长老,皆是神色凝重的绷紧神经。
眼前之人,每一个加入了阴阳家的人都很熟悉,甚至许多人所修行的东西,也来自于他。
云中君,
徐福。
复杂的情绪在众人心头涌起,虽说早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真正面对这位堪称祖师爷级存在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复杂。
“你们便是这一代阴阳家的继任者?”
徐福回过头,看向身后那阴阳家众人,语气平淡问道。
没人说话,也没人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徐福略微摇头,眼里有些失望。
不知是在对这一代阴阳家失望,还是对没人回答他而失望。
“既然见了我,为何不跪下行礼?”
这句话说出,顷刻间,四周皆静。
一股可怕的威压,从徐福的身上散出。
噗通!
率先跪下的并非是阴阳家众人,而是那些芦苇之地的忍者与武士,还有散出去的阴阳师们。
因为他们从云中君的背后看见了道虚影,那虚影一身雪白皮毛,四脚伏地,身后共有九条尾巴,双目泛着有如狐火一样的光泽,九条尾巴顶端更是飘荡着一团团烧不尽的诡异火焰。
在芦苇之地的传说中,
稻荷神的神使便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几乎每个芦苇之地的子民都听过关于稻荷神的传说,尤其是在在这个灵气复苏的崛起时代,对于自己本土神明的详细情况,每个人都应该知晓。
当那白色九尾狐从虚空站起之时,芦苇之地的子民皆五体投地,不敢抬头查看。
“你们,为何不跪?”
徐福看向少司命等人。
“以神明之说欺骗世人,修妖魔道,不配。”少司命淡淡看了眼徐福以及其背后的九尾狐。
听到不配这二字,徐福的脸色倒是没任何变化。
而此时,
立于天边的东皇,
则是又叹一声。
这声叹息,包含了许多。
有对前人先辈的失望,也有对自己过度猜想的松懈。
“本以为你们真的能成神,结果,未曾想,竟是修的妖魔道。”
东皇抬起手,竹简出现在身前。
“妖魔道?呵呵,无知。”
徐福微微闭眼,紧接着,天穹远端好似破了个洞,自那破洞之中出现了一只大手。
大手推开浮云,向地面压来。
东皇浑身被金黑色的光芒围绕,他正与那大手抗衡,但他没想到的是,徐福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在徐福的脚边,是须佐之男的尸体。
“神明本就立于天之彼端,不可触碰,不可妄想。”
“你们有机会看到我,有机会与我对话,这本是你们的福气,也算是我对你们这些后人的怜悯与仁慈。结果你们却将我当做修了妖魔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你可知,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最后这句话在众人心里回荡萦绕,不断侵蚀众人的心神,并在心中扎根。
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这个问题自然想不出答案,以目前在场之人而言,他们给不出答案。
就连东皇也渐渐困顿其中,无法走出。
眼中星汉已经消失,浑身被黑袍与面具遮挡具体面容的东皇一动不动。
围绕着的金黑色光芒在减退,那只大手,覆盖东皇全身。
……
……
这里是一片虚无,
世界的颜色为黑白,
脚下的土地是白色的沙土,天的尽头,漆黑如墨。
东皇茫然看着四周,他此时已经不是东皇,那身黑袍与冠冕,不知去往何处。
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一个名叫诸葛浊的普通语文老师。
“这里是哪?”
诸葛浊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色沙土,与黑色穹顶呼应。
他的整个人,也是黑白的。
“老师,我想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有必要继续呆在教室里读书吗?”
忽的,
一道声音响起,
诸葛浊转头看去,发现在自己的右手边,出现了一间教室。他站在教室的窗台外面,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年轻学生,讲台上,是个戴着眼镜,手里捧着书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