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实在无语，大晚上的，两个屁股被打得稀烂的男人，居然豪情万丈夜奔去喝酒。
可事实就是，燕破岳揽着她，与杨潇一前一后在月下纵横飞掠，时不时还发出两声此起彼伏的清啸，像轻盈的燕子。就是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没办法，燕臀有疾啊！
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夜风嗖嗖刮得凌寒脸生疼，两人才停步。
他们已进了蓝伽城。避过四处杀烧抢掠的士兵，三人一直行到城南。
这是一幢明显刚遭受过战火洗礼的大房子，青瓦朱墙、描金黑匾，却偏偏灰黑残破、寂静无声。
杨潇轻车熟路带着两人穿堂过室，很快便到了一间内室，掀开正中一块青砖，露出个地窖，里面黑沉沉的放了七八个酒坛，瞬间酒香扑鼻。
“带回营中势必被大家瓜分，我就命人封了这地窖，等你过来。”杨潇抓起一坛，丢给燕破岳。
燕破岳大喜，将凌寒随便往边上一扔，接过酒坛，咕噜噜便喝。
杨潇平日喝酒都极其斯文，今日居然也提了一坛。素白的手抓着酒坛，透明的酒液自他腮边滚落，顺着修长柔韧的脖子一直流到衣襟上。凌寒望着他突起滚动的喉结，心想他其实也挺爷们儿的。
燕破岳放下酒坛刚要说话，便见凌寒直愣愣盯着杨潇，眼儿亮晶晶的。燕破岳立刻起了逗弄她的兴趣，又提起一坛，塞到她怀里：“喝。”
凌寒哪里肯干，理都不理他，接住酒坛往地上一放：“你们慢慢喝，我去外边透透气。”
凌寒抱着双膝坐在廊道里，燕破岳和杨潇已跃到屋顶上，侧卧着喝酒，优哉游哉。
“得罪了大将军和监军，后悔吗？”杨潇问。
燕破岳没有笑容，摇头：“大丈夫行事，岂有后悔的道理？只可惜人微言轻，救不了这一城的妇孺。”
夜色幽深，高低起伏的屋顶一直延伸到远方，宛若嶙峋的兽。杨潇目光放得极远，轻轻道：“终有一日，我们的想法会上达圣听，这一切都会不同的。”
燕破岳没出声。
杨潇转头望着他：“为何让凌寒扮成阿布？”
燕破岳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你小子装得倒挺像。”
杨潇微笑：“你们这么做，自然有目的。”
燕破岳淡道：“她是阎怀敏将军的义女。”
杨潇并没有吃惊的表情，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才道：“你不惧他权势滔天，难道我就怕了？咱们兄弟同甘共苦，这件祸事又是我引来的，何必让我置身事外？”
燕破岳眼中慢慢露出笑意：“行了，我把她叫上来与你相认？”
杨潇目光扫一眼庭院中的凌寒，摇头：“罢了，就当她是阿布。她毕竟是女子，将来离开军营，你我也不要对旁人提及，于她清名有损。”
燕破岳瞥一眼他，心想：那你可就不懂了，这丫头一向都是损我的清名，她胆子大得很呐！
但他嘴上也不好说破，一低头，却瞥见凌寒抱着肩膀，眼睛直愣愣的发呆，小小的身子在秋风中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笑了，转头打了个哈欠，对杨潇道：“我乏了，回营吧。”
水洗的月光，悄无声息的倾泻在阴黑的街道上。昔日繁荣的城池，如今仿佛死去的烈女躺在脚下，满身血污、残破死寂。才过了大半个晚上，街上已看不到一个人影。
杨潇负手走在最前头，墨发白衣、清逸如松。清朗的凤眸望着繁星满天，便染上几分忧国忧民的愁思，兀自出神。
燕破岳，手上还提着坛酒，边走边喝，凌寒走在他身旁。饶是他海量无边，走在这样空旷的夜里，亦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些意摇神驰。
到了城门处，杨潇上前向守门士兵出示腰牌登记。燕破岳今日被杖责觉得很丢人，便远远站着等。一转头，瞥见凌寒耷拉着肩膀，还揉了揉眼睛，整个人没精打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