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娜年幼的时候,还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自己的祖辈犯下过罪行,而她曾经所接受到的教育,也无时不刻不在向她强调着这一点。
所以,童年时期的米兰娜并不理解这些,只知道一味地讨好那些来自城区的大人物。
出卖肉体,充当奴隶,甚至为富人们贩卖器官,米兰娜曾对那些人予取予求。
因为她真的认为,像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赎罪的,甚至不仅是她,与她有着相同处境的孩子们,往往有着完全一致的想法。
直到十五岁那年,当时还在贫民窟里,靠着出卖肉体求生的米兰娜,接待了一个将她的人生彻底改变的客人。
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戴着厚边眼镜,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客人。
那人是个生意人,是米兰娜从未接触过的那种……“大人物”。
那人虽然也会在贫民窟买春,可他很尊重像是米兰娜这样的孩子,甚至于很多时候,他都会主动询问她们是否愿意,哪怕在不愿意的情况下他也会留下一笔钱,以帮助这些孩子应对那里的管理者,不至于因为没能赚钱而挨上一顿毒打。
这样的人,在那片混乱的贫民窟极为难得,对于小小的米兰娜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她真的幻想过,哪怕当时的她已经糜烂不堪,甚至还被人摘走了一颗眼球和一颗肾脏,可她还是幻想过,幻想过能被这位“大人物”赎走,哪怕只是去做他的奴隶呢?她又不是没做过奴隶,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呢?
所以米兰娜鼓起勇气了,在又一次接待这位客人的时候,米兰娜向男人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她告诉对方,自己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能带着自己离开就行,她愿意为了这个请求付出任何代价。
对方同意了,而米兰娜也像她说的那样,迎来了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她从未想过,那个男人会是个变态,一个热衷于挑逗女人的情感,再将她们当作垃圾一样开膛破肚的变态。
是的,那个男人很享受这种感觉。
因为他最喜欢看见的,便是那些将自己视为救赎的女人,在真相被揭开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绝望与哀嚎,那种极致的反差,冲击着男人的每一个毛孔,足以给他带去平日里远不能及的兴奋。
直到被架在解剖台上,看着手术灯打在身体上的时候,米兰娜突然就醒悟过来了。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样美好,那他又怎么会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索求她们这些女孩的身体呢?
那个男人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身体,锋利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可她并不害怕刀刃切开皮肉的痛楚,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只是不想再被这头禽兽抚摸,不想再感受到……身体上那股粘腻又恶心的触感。
所以米兰娜听见了风声。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风声,像是飞旋的风卷吹进了树林,在划过枝杈的同时切开了那里纷繁的叶片。
所以,这才是她悲惨命运的原因所在,这才是为什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被人打上了“耻辱”的烙印。
什么祖上的罪行,什么赎罪的囚徒,那都是拙劣的谎言罢了。
那些人只是害怕,只是畏惧,那些以“大人物”自居的人,从来都只是害怕像她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折磨她们,看着她们化作沼泽里腐烂的肉糜,直至堕入地狱都不曾知晓事情的真相。
她大概是幸运的,因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米兰娜找到了属于她的真相。
在男人动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切开米兰娜皮肉的时候,本该失血过多的她,却突然举起手来指向了对方的眼睛。
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那男人眼里的惊悚,那是她从未在这些大人物脸上见过的表情。
嗖——!
狂啸的青色风卷呼啸而至,像是绞肉机那样切开了男人的上半身。
喷溅的血水甚至染红了天花板,而那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并没有第一时间夺走男人的性命,而是靠着制造出来的风压,堵住了男人身上的每一处出血点,让他得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怎么被风刃一点点割裂成碎肉的。
男人死的时候,瞪大的眼球几欲撕裂。
没人知道他是死于失血过多,还是死于惊吓过度,又或者是在剧痛中迎来猝死的结局。
米兰娜不关心,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被开膛的胸腔,奔走的血液带动着血管一同鼓动,在那粘腻而猩红的内脏底下,依稀可见两道闪烁的蓝色光点。
那是被埋藏在她身体里的定位器和炸弹,也是束缚了她整个人生的镣铐与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