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不甚在意地吩咐杜鹃与侯在殿内的两嬷嬷掌灯领路,还不着痕迹地给杜鹃使了个眼色,几人一离开,赫连晴打圆场道:
“如意性子就是爱较真一些,平日虽总念叨颜二哥哥爱胡混,把勾栏院当家,其实最是关心颜二哥哥了,定是不知哪个爱嚼舌根的造了谣,如意怕魏国公和魏国公夫人责打颜二哥哥,方执意查看,无意冒犯郡主的。”
“郡主心胸豁达,岂会与如意计较?”旭王自在地吃下一口鱼酿豆腐,轻笑道。
夏悠悠身子一歪慵懒地撑着腮,“这可是王爷高看我了,山野闲云不爱追名逐利却非任人蹂躏只会退让之辈,只不过尚未触及逆鳞而没必要在意而已,禹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由着孩子们瞧瞧风景遂了兴致,何谈计较?”
赫连晴咯咯地笑道:“几次接触已发觉郡主每每把唇枪舌战当斗嘴取乐,是心境开阔,闲静淡泊,高雅恬谧之人,大哥总说如今人心浮躁,寒门士族三千学子不再苦求学问只懂趋炎附势,权豪势要多欺世盗名,世情冷暖皆逐高低,厌得很,想来辞官留在郡主身边,定能看到更多与往日不一样的风景。”
夏悠悠歪头看向赫连晴,眼角余光扫过自顾自垂眸喝酒的旭王,这话挺通透的,乍听像是坦白心迹,细究却是解释给有心人听的。
她早已察觉宴席间赫连纲和旭王这亲密无间的表兄弟没有交流了,显然因辞官的事闹了矛盾呐~
“我只是个俗人罢了,哪儿有本事叫赫连世子修心养性寻到另一番心境?他到禹王府当侍从,不过是履行救人的承诺罢了。”夏悠悠勾勾唇角朝赫连晴抛了个媚眼,“先前在慈幼局说的那四个字可不是开玩笑胡诌的。”
“钱财我不缺,虚名不需要,叫我费力救人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夏悠悠慢条斯理笑道,“在我这里可没有人情可讲,若他悔了承诺,我能治愈的伤势自然也有法子让它恶化如初,否则岂非白白学了那么多年医?”
“赫连世子素来热衷拯救万民于水火,是个令人敬佩的好官,云川郡主怎能因自己恶趣味便夺去他人的光?”旭王妃忍不住愤慨质问,“你可知天下多少起冤假错案,都是他夜以继日拼了命顶着压力平反的?”
向来温婉的旭王妃气红了眼睛,“你为医者德行欠妥也就罢了!以治疗为名如此肆意要挟他人愚弄他人,当真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夏悠悠淡定地给自己倒空壶中果酒,看向旭王问道:“王爷也这般觉得么?”
旭王轻拍旭王妃手背作安抚,抬眸失笑道:“郡主不必把好意说得这般的难听,辞官与否是阿纲的选择,他乃本王至亲至交而非普通部属侍从,现在或以后要如何选择,本王都会尊重他支持他。”
夏悠悠举杯朝他一敬,“看来王爷并不责怪我抢了你的得力帮手。”如果俩人不是因为辞官这可轻可重的事儿闹矛盾,那就是还有别的原因导致赫连纲执意辞官喽~
这时,赫连纲和嬷嬷一左一右地搀扶扭了脚的邬怡回来,赫连晴忙起来替过赫连纲搀扶的位置,扶着人回到座上问:“这是怎么了?”
“出去后吹了风有些迷糊,便慢了几步,急着追上县主她们时摔倒扭了脚。”邬怡脸颊微红闪烁其词地瞥瞥赫连纲道,“幸得赫连世子施以援手,否则磕到脸怕是要破相了。”
灌进殿中的夜风夹杂厚重湿意,天际忽然乍起一道低哑的闷雷,便听赫连纲道:“举手之劳罢了。”话毕又朝赫连晴看去,“时候不早了,雷雨又将至,跟小娘子们早些回去吧。”
赫连晴叫自家哥哥一副男主人家下逐客令的做派愣住了,不着痕迹地瞥瞥右侧的旭王欲颌首作应时却被旭王抢了话音:“确实不早了,郡主身子未愈,我们也不便过多打扰,王妃寻了澈儿回府吧。”
“……”赫连晴满腹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早在旭王放任颜如意鼓动大家到禹王府做客的时候,她便知道旭王是冲着她家哥哥来的,也早在旭王同意她哥哥与邬梅同奏一曲时发现两人生了嫌隙。
虽不清楚赫连纲辞官的内情,但照如今情况来看,只怕她哥辞官的事远没有履行郡主承诺那般简单。
夏悠悠被灌进来的风吹得缩瑟了一下,轻淡地略过他们之间复杂的暗流涌动问:“颜二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