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郑青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一身文士青衫衬得他卓尔不群,又在那文会上大放异彩,引得不少姑娘小姐把目光往他身上盯。
但完完全全把一颗心落在他身上的,就只有一个泰安伯府大小姐。
只是这郑青的家世,不说跟京都其他勋贵世家相比了,就是跟五六品的京官也不能相提并论。
说是耕读人家,那真是耕读啊,郑青父母靠着陆陆续续卖了家中的地,只留下几亩薄地勉强够自家嚼用的,又嫁出去几个女儿收了高价的彩礼,这才把郑青供到考上举人。
这样的人家,若郑青真是个有才学有手段的,把家中庶女嫁过去倒也是可以,嫡女?还是府里大小姐,不说舒夫人不同意,就是泰安伯爷不可能答应。
泰安伯府虽比不得侯府公府那些人家,但从小金尊玉贵教养长大的嫡女,怎可能白白便宜个还不知前程的举子。
舒夫人气着了,但还是耐心性子跟她掰开揉碎了讲道理,少女慕艾是一时的,往后岁月中的磕磕绊绊,足以让她知道今时今日的选择是多么可笑。
奈何这大女儿也不知道随了谁,舒夫人知道女儿被养得天真了些,却没想到她这么不知民间疾辛,以为往后能有情饮水饱?
她一个大家小姐,嫁过去难道要亲自操持家务?就算郑青才学好,一次就考中,那一年的俸禄够她打一套头面的吗?
一家人过日子的开销,又岂止吃喝花用!
道理她是讲了,女儿却反过来问她,不是还有嫁妆银子吗?
舒夫人差点气笑了,嫁妆银子?从前十多年的教导怕是都被她当饭吃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拿嫁妆银子补贴夫家了,能安心靠女人嫁妆银子过活的男人能是什么好男人?
世间男人能记得妻子甘苦同饮之情的不是没有,但也真是少。
有多少女人年轻时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甘愿吃糠咽菜地同丈夫相互扶持。
待到女子因着生活的磋磨年老色衰时,丈夫也坐上了高位,身边鲜嫩美貌的女子不断,哪里还记得从前的年轻时发下的誓言?
这不是把好好养大的女儿凭白送去成全别人么!
舒夫人不干,但舒兰慧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怎的,一门心思就认定了郑青,为此甚至不惜绝食威胁父母。
眼看着闹得不像样子,外间都有了风言风语,泰安伯夫妇只好咬碎了牙同意下这门亲事,前提是郑青能一次考中进士。
后来郑青果真中了进士,且郑青殿试成绩不错,虽不在一甲,在二甲里的名次也很靠前。
外间一时间还传出了才子佳人的佳话,泰安伯夫妇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实则内心怄得不行。
对这个大女儿,他们虽是恨其不争,却也没狠心不管,为她精心准备了嫁妆,不说如何富足,但既能让她日子过得顺当,又不会让夫家轻易谋夺了去,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这些年下来,夫妻和睦,一开始,郑家上下说是靠着舒兰慧的嫁妆过活也差不多,因此公婆对她也只会笑脸相待,连一句重话都没有,更别提嫁去高门后婆婆立规矩刁难了。
舒兰慧自己肚子也争气,成亲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
后来因有了泰安伯府的帮扶,郑青也算有能力,官路顺遂畅通,到如今也做到了礼部六品主事,小日子过得可以说是和美顺遂。
公婆善待、丈夫上进、又没有通房妾室碍眼,舒兰慧每次回来都是一脸幸福满足,一副扬眉吐气选对了人的模样。
就算如此,舒夫人心中总是有个疙瘩,郑青的品级还没到五品,舒兰慧连进宫拜见的机会都没有。而舒安素已经升到了嫔位,她这个嫡母见了都要请安问好的。
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女儿平安顺遂就好。
可没想到一直安分守己的郑青,竟牵扯进这等事里去。
他一个小小的礼部司主事,是有几个胆子,怎么敢去沾染科考舞弊之事?!
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如科考这等关系社稷的大事,一旦查证,严重的是要被杀头的。
说不得,说不得连他们泰安伯府也要被牵连进去。
想到此,泰安伯冷汗涔涔,看向女儿的目光也没了刚才的关心,而是满满的厌恶。
费心费力养大的女儿,不指望她对家中有所回报也就罢了,这还只会扯后腿。
舒夫人对郑青的所有不满也齐齐涌了上来,再次后悔把女儿嫁了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