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皇帝震怒,治了三个舅舅的罪,看在他们战死和秦曜年迈的份上,对秦家其他人既往不咎,只收回了剩余几十万大军的兵权。
此后两年来,驻守幽州的大将军换了数个,刺史也换了数个。幽州这个地方就跟中了什么邪一样,赴任的官员要么待了几年就告老还乡,要么因各种原因抱病而终,更有甚者在上任途中便出了意外身亡,连掌一方兵权的大将军和掌一州事务的刺史也不例外。
“幽州兵强马壮,每年朝廷投入此处的兵马银饷占去总数的三分之一,这么一块肥肉成了无主之物,落入这些老饕的利爪中,幽州焉能有太平之日。”宋时微凤眸幽暗,轻呷了一口酒,将空空如也的酒壶随手扔到一旁。
他们今日聚在一起,从院子里的桃花树下挖了一壶酒。这还是当初他们年幼时,一次年节,三个舅舅亲手埋下去的,当时宋时微和秦无风就在一旁看着。
当时年关将至,大家从幽州回到京城,年节的氛围感染着所有人,几个小辈打打闹闹,大人们饮酒作乐,府中一片安乐祥和。
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宋时微脸颊升起微微的酡红之色,有些微醺了。
当权者明争暗斗,受苦的当然还是幽州的老百姓,如今的幽州早已不复几年前的富庶安宁,沙陀新继位的汗王拓跋尧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已经屡次率兵骚扰边境,尤其是一到冬季。
“沙陀一到冬季,风沙漫天,寸草不生,别说牛羊,连人都很难熬过去。”秦无风幼时随秦曜在幽州待过好几年,亲历过当时的场景,他目光悠远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了那时候的生活,随即眼神收回来,暗下去,“去年冬天拓跋尧就去幽州骚扰过,抢走为数众多的粮食、被服,甚至女人。今年......”
他没有说完,可宋时微和秦无欢心里都心知肚明。今年入冬之后,幽州城必然有一场浩劫。
宋时微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噌”的一声脆响,也把两个人沉重的心情拉回来。
她道:“你们这些日子多劝劝将军,让他别想东想西,又折腾自己的身体。”
两人都没出声。
其实宋时微心里又何尝不明白。
秦家几代人的魂都系在北方那边疆土上,连他们三个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更何况是几乎将一生都用在护卫北境上的秦曜。
秦无欢犹豫了一下:“那今年冬天……”
“一定会开战。”宋时微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怔然了一瞬,开口。
而且还不是一场恶战,并非以前那样的小打小闹,拓跋尧一路长驱直下,一度占领幽州,谁都没有想到沙陀何时有了这么恐怖的兵力。
朝廷一时竟然找不到能够领兵与之鏖战的人,又怕他继续南下,只能紧急派人求和,同意让给沙陀去年两成的粮食税收,马匹、钱财、布匹、农作物无数,这才将这些瘟神请出了幽州。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还很远,眼前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宋时微将脑中前世的回忆挥去,转移了话题:“皇帝现在急火攻心卧病在床,又下令将祭祀太庙的事风光大办,以慰告祖宗神灵,祈求风调雨顺。现在朝廷正是忙得一团乱的时候,你们趁现在,手上的动作要快。”
她指的自然是让秦曜离开京城、将秦家全部转移的事情。
秦无欢颔首,忍了忍,到底还是咽不下去,冷哼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他残害忠良、用人不明,才害得北境成了如今这副烂摊子,求神拜佛便能保住他君家的天下了?”
宋时微伸手揉揉眉心:“总之这事我们别管,也早就已经管不着了,何必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