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不大的面,三下五除二就全部进了她的肚子里。
连一点汤汁都不曾剩下。
她心满意足地将破瓷碗丢在一旁,闭上了眼。
风轻轻地刮擦着地上的干草。
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苏素却觉得异常舒心。
暖洋洋的日光终于施舍给那不大的小窗口洒落在苏素的脖子上。
此时,牢门外也响起了铁链碰撞声。
狱卒习以为常地看着苏素,淡漠地说道:“岳苏氏,时辰快到了,该上路了。”
苏素撑着牢门,被两个狱卒蛮横无理地推着向前走。
她一步步的踏上地牢的石阶,那道进来的大门也终于是在重新敞开。
刺眼夺目的日光像是在扫除邪魅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苏素眯着眼,用手挡了挡这光芒。
她身后的狱卒根本就没给她适应日光的机会,就将她推搡着塞进了囚车。
良久,她终于是能睁开眼。却发现苏慕辰正一言不发,面带恬淡的笑意靠坐在囚车内。
苏素望着他,脸上不禁生出一抹讽刺。
想当初在议事堂内,她冷眼旁观苏慕辰这个三代第一人的天之骄子就要为苏家牺牲自我,可她始终没想到,原来自己会和他死在同一天。
甚至还是同一个刑场。
她讥讽的唇角立刻和一个腥臭的鸡蛋来了个照面。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杀!”
“自己杀人还将这个罪名甩在别人的头上!太罪恶了!”
“要不是她这个黑寡妇,京城也不会闹出这种骚动!”
“这个女人,判处她绞刑还真是便宜她了!”
“该死的很!”
一道道尖酸刻薄的辱骂声在她的左右两耳处交替进行。
直到刑场,这些个辱骂声也不曾停歇。
尽管被两名狱卒压着跪在地上。可面对这死前最后的恶意,以及百姓不体面的辱骂,她嘴角的嘲讽那是更加的深刻了。
“骂啊!你们继续骂啊!你们这些个人啊,除了会骂人还会干点什么?现如今报复性的用这些臭鸡蛋侮辱我又如何?还是改变不了你们用你们的嘴杀死一个人的事实!
靖王府的小郡主死了才几日?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了。都说贱民无脑,看样子,你们也不过是供人驱使的奴隶罢了。”
苏素的面色有些疯狂。满口讥诮配上她这个蓬头垢面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特别是听她提及雅儿被他们气死的事情,他们这些扔臭鸡蛋臭烂叶的人,也不禁心虚地藏起了篮子。
那些害死雅儿的人,依旧还活在每日被噩梦困扰的日子。
现在听苏素这么一说,他们也不禁害怕苏素死后的亡魂会缠在他们的身上。
刑部尚书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景象。
往年每每有犯人要行刑的时候,场面永远都是骚乱难以制止的。他次次都要去调派禁军前来才能让这样的场面得以缓歇
何时见过一个刑场下,鸦雀无声的样子?
他看了眼还在骂街苏素。手中斩牌都被捏出了汗水。
高门中人,究竟和那些个普通老百姓是不一样的。
苏慕辰淡漠地看着身边的苏素。
昔日光鲜亮丽,满口都是高尚的姑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竟然会活成一个骂街泼妇。
到底是苏家的教养没能入了她的骨髓脊梁,还是她本质就是一个泼妇?
不过……他并不想要知道这点。因为他看到了站在人台下的苏令仪。
眼神内的淡漠终究还是被一抹淡淡的狂喜冲刷的毫无信服力。
卿卿还是来看我了。
她心里有我。
苏令仪自然也察觉到了苏慕辰的眼神。
可如藕丝一样的眼神,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什么眼神?
该不会真的在想着让我给他陪葬吧?
算盘倒是打的响亮,要不是有岳湛禾,她还真没那么大的底气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看着他被判处绞刑。
好在苏慕辰这在苏令仪眼中“恶心”的都快能拉丝的眼神很快就被黑头套罩住了。
在被黑头套盖住的瞬间,苏素看到了那匆忙赶来的岳铃灵和慕容恪。
她满场地扫着。可始终都看不到岳思思的身影。
她的眼神落下一层的黑灰。
正好日正当午,正午午时已到。
刑部尚书面色一沉,将斩牌丢下,高呼一声:“时辰到!行刑!”
下一秒,苏慕辰和苏素两人的脖子都被套上了绳索。
苏素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一紧,紧接着她本毫无声息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着。
透过粗糙的黑头巾,她隐隐约约地看到台下看戏的人群。
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内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后怕,什么叫做直视死亡。
脚下的扳指顿时一空,她的脖子立刻就被收紧。
大脑开始不断地缺氧,她眼神以一个非常困难的角度开始上翻着。
嘴里也发出难听呜咽的嘶吼声。
地下的看客听着这低沉的嘶鸣,连身上的日光仿佛都变得冰冷难耐。
仿佛被拖到了地狱黄泉。
要不是她们之前被苏素恐吓过一番,她们也不会这么安静,也不会听到这人死前求生的悲鸣。
慢慢的,苏素的脚开始不再挣扎踢动。
就像是个挂在阳台上的晴天娃娃,静静地被风吹着。
“别看了。”
慕容恪于心不忍,用手遮住了岳铃灵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