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见苏令仪穿着身霞色流光襦裙向这边款款而来。
眼尖的夫人小姐们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着的襦裙乃是麓缘楼的流光云锦所制。
麓缘楼的衣裳本就价值千金,而流光云锦更是其中翘楚。全京城也没几个夫人能买得起这匹布,可此刻却大咧咧地穿着苏令仪这么个寡妇的身上。
更不用说她头上带着的簪钗,同样是造价不菲。
一瞬间不免有些眼红。
在轻摇快步下,那头上的步摇竟也只有些许晃动。
珠帘佩环深得女子心,而步摇更是女子的心头好,可就算是喜欢她们也多半不会在出门时佩戴。
若佩环相撞出了声,珠串到处甩,是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为此,北境贵女头上能带上步摇而不散的贵女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这岳潇潇的那身气度,怕是也没几个人敢站在她的跟前。
看着仪态万千的苏令仪,他们发觉自己被南阳公夫人给骗了。
本以为是个什么泼皮破落户,结果看到眼里的只有端庄。
若硬说她有什么不端正的,便是那一双漂亮的杏眼,实在是太过灵动,泉眼一般清澈的眼神又透着一股子叫人看不透的沉凝。
苏令仪这般万众瞩目,以至于一旁过来办案的陈大人……好像都被人不约而同地给忽视掉。
步至苏相跟前,她只是微微低下首:“见过外祖。”
南阳公夫人见她连膝盖都不弯一下,面上很是不满:“潇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给你外祖父行礼?”
苏令仪一脸疑惑地歪了头,得体的笑道:“可是本宫礼数有何不妥吗?南阳公夫人?”
南阳公夫人怒道:“放肆!我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既然是晚辈就过来给你外祖父磕个头权当赔罪!”
苏令仪噗嗤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看似有些年份的圣旨就摊了开。
“可是本宫怎么记得……在本宫出嫁到靖王府的时候,陛下亲拟了份诰命册封的圣旨给本宫?本宫有些不识字,不若南阳公夫人先看看,这圣旨上写的是些什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南阳公夫人面色很是难看,她都差点给气糊涂了,这小贱人当时嫁出去的时候宋衍那莽夫就给她请了一道诰命圣旨。没想到这小贱人活着回来不说,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圣旨拿出来?
莫不是来示威的?
岳铃灵赶忙拍着脑门,走上前道:“瞧娘的记性,怕是时常惦念外祖,怎么连姐姐封过诰命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大姐也不要责怪,毕竟母亲年岁不轻了。”
苏令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才将圣旨重新卷起来。冲着苏相道:
“大家口中常念叨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有女子出嫁从夫?本宫毕竟入了宋家的门,总要顾着宋家身为王侯将相的名声。
想来外祖在京城内住了那么久,京城中的规矩必定知道得比本宫多,外祖也定能体谅我这做外孙女儿的苦楚。
这·磕·头·大·礼就恕本宫不行了吧。”
此话一出,岳铃灵脸色不由得一白。
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方才的和苏相相亲相爱,可要是往严重了说,那就是没将四皇子的颜面放在眼中。
苏相眼神闪过一道冷光:苏令仪说得头头是道。当着众人更是拿君臣那一套压他。
他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任由苏令仪这般坐下。
“大姐,妹妹昨儿个就听说你上京城来着,怎么今日迟了这么久?”岳铃灵转过头柔声问道。
言语间看似是在担心她,实则暗指她没有时间观念,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摆王妃的架子,没将苏相这个外祖父放在心上。
看着众人投来询问的神色,苏令仪很是无奈地感慨一声。
“说来倒是不巧了,昨夜府上进了个贼,拿着匕首险些要刺伤本宫,好在本宫在塞外学了些武艺傍身,没让那贼人得逞。
本想着今儿一早就扭送去大理寺的,却不曾想那毛贼竟胆敢自称是尚书府的二少爷。本宫气不过,便擅自出手教训一番。
怎么说苏家也算是个清廉的书香门第,本宫当然是容不得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宵小狂徒打着外祖的名声招摇撞骗
这不,就把毛贼压过来让外祖瞧上两眼,好让众人都记得这么个道德败坏的,顺道去请陈大人来审理贼人纯粹是潇儿自作主张,外祖可别嫌本宫事多啊。”她义愤填膺地说道。
今早被她从垣铃阁紧急调来的玲珑,则是拖着被打成狗头的苏穆哲,站在苏令仪身边。
此时的苏府的人哪里还认得出苏穆哲?
他往日梳拢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就头发零散地挂着,那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的,双眼更是被打成了肿眼泡。嘴巴里还被一团布给塞了个严实,现在身上又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服。
苏家要是认得出来那是苏穆哲才有鬼。
岳铃灵也颇为嫌弃地拿着帕子捂着鼻。她恍然道:
“原是为了外公着想啊,是铃儿错怪姐姐了。是妹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外公,这毛贼打着丞相府的名头招摇撞骗,正好当着陈大人的面,您可要好好惩治才行。”
“你这丫头,既然陈大人来了那就让陈大人来便是,外公何必越俎代庖?陈大人,既然四皇妃都这样说了,您便照着她的意思去办便是。”
陈大人看着苏丞相,往日那威严肃立的脸上,却也不由得展现出一抹没来由的笑意。
“苏丞相,您确定要让下官,秉公办理?”
听着陈大人话里有话,苏丞相板起面孔:“陈大人哪里话?秉公办事才是您的本职,大理寺有权过问任何案件。
既然这毛贼胆敢败坏我苏家名声,老夫也是不会容忍。还请陈大人还我苏家一个清白!”
今日他的五十大寿,在做的光是皇子王爷就有十来位,他不可能在这么多耳目下再动点手脚。
陈大人听苏相这般说,不由得会心一笑:“有苏丞相这番话,下官便也放心了。”
苏丞相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陈列想做什么?他横了眼自己那一句话都不说的大儿子苏录,苏录默然颔首,对着陈列便露出和煦的笑容来。
“陈大人,想来今日是我家老爷子五十大寿,喜事不宜见血,就算这毛贼真的犯了什么事情,也请陈大人看在我的面上,就从宽处理吧。”
“苏尚书,这话可就是您不对了,若这事儿只是个毛头小儿只是做些招摇撞骗的小事,也不会劳下官亲自来走一趟了。”陈大人冷哼一声便也学着苏令仪那般,从衣袖内掏出了一份圣旨。
圣旨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了胆子。
今日是什么情况?
怎么圣旨出了一卷又一卷的?
到底是要闹哪出?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陈列沉声道:“苏尚书有所不知,靖王妃归京时遭到贼人追杀,九死一生,还差点命丧于山崖之下,若不是在徐南城碰上怡亲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