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颇有些惺惺相惜。
牡丹生得美貌,为人也和善,深得宾客的喜欢。对方常常会给她各种各样的稀奇小玩意儿,而她也乐得讲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转赠给其他花娘。
从各方各面来说,她都是个好人。
帮过做错事的仆役小姑娘,救过逃跑被抓打得奄奄一息的新人,也替完不成业绩要求的花娘求过饶。
辟寒金离那大名鼎鼎的白云寺不过几十米,日日能听见其中的钟声和诵经声,但佛没有救在这红粉地狱里浮沉的人,救她们的反倒是一个同样在泥潭里挣扎的妓女。
阿芳很多时候也会笑牡丹傻,老是做这种烂好人,但她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或者说,这是她阿爹教她的道理,做人要守住自己的良心,所以就算在这风月场摸爬滚打,她也要坚持做个好人。
阿芳想,她没见过佛像,但如果世间真的有佛那应当是像两个人吧,牡丹和她的长岁哥哥。
但后来阿芳才知道,原来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一晃,她们都在极乐馆待了快十年了。
牡丹已经成了艳名远播的赤花,距离那最顶尖的碧花、甚至说花魁,也不过只是一步之遥。而她平日里虽然偷着浑水摸鱼,也成了金花。
极乐馆每五年一届的玉英宴就要开始了,在宴上,所有的花娘都要表演节目,并由客人们投票选出花魁。
馆里的老人都说,当上花魁就再不用接客了,可以去过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了。
所以,馆里的那些花娘们都卯足了劲想要争到这个头衔。但牡丹却不在意,一来她生得国色天香倒也没什么好争的,二来比起牡丹,她的性子到更像是阿芳的这个名字寿客,人淡如菊。
但她不争,别人却不愿放过她。
在玉英宴那天夜里,有人在她的妆奁里下了毁容的药,她一上脸就疼得惨叫。但来来往往的花娘们都只顾着自己的节目,根本无瑕顾及她,尽管她们曾经以姐妹相称,尽管牡丹曾经帮过她们每一个人。
等阿芳找到她、发现她的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了。阿芳连忙去找了管事的人,但对方却说今天是玉英宴,不能扰了贵客们的雅兴,而且也抽不出人手来管牡丹。
在他们眼里,饶是你是什么艳名远播的赤花,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biao子罢了。
等到玉英宴结束时,医生才姗姗来迟。给牡丹看了脸后,摇摇头说没得救了。
不光是脸毁容,更是因为,下毒那人混的是水银,剧毒无比,命也保不住了。
牡丹疼到最后已经痴傻了,她时而哀哀的叫疼,时而痴痴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叫着爸爸,好似她等了十年,她爸终于找到了她,要带她回家。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最后直至没了一丁点声响。
阿芳以为自己会哭的,但是当牡丹死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个真的美人,哪怕是毁了半张脸,神色灰白,也难掩美丽。
从那天起,她明白了一个新的道理,好人是没有好报的,只有心狠的人,才能往上爬。所以,她也要当个心狠的人,不择手段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