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早就走了,公司的事情,老陆知道以他的身份不适合掺和进去,所以不如避嫌。更何况苏逸已经不是当成那个学员了,现在的苏逸甚至令老陆都有些羡慕。
苏逸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发呆ing。
而这个时候,有一个老人背着剑匣,走到了山脚。
看着远处的小镇,老人有一种时过境迁的蹉跎感,但更多的,还是和外面世界的格格不入。
当他拿着符箓寻到那出独院时,这场负剑人和取剑人的博弈才算是真正开始。
当老人出现时,苏逸仰起的头不紧不慢地放下,他知道一个能锁定洞穴位置的人,锁定他的位置易如反掌,所以苏逸从那天清晨离开时就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如今,负剑人到了。
剑匣被轻轻竖立在院落中央,薛泽睿再次问道:“你是哪种人?”
苏逸道:“老丈以为,我是哪种人?”
被这么称呼还是头一次,薛泽睿没有理会苏逸的反问,而是四目相对时,平静道:“三十七年前,有一位警官抓捕了一个犯人,猥亵儿童罪。”
“这位警官有错吗?”
有些明悟的苏逸当即回道:“职责所在。”
老人点点头,继续道:“可后来,这位犯人出狱了,他锁定了那位警官的家人,锁定了他的女儿,并在他执行任务的一个晚上,将他的妻子打晕,将不满十岁的女孩带到了山林之中,猥亵了三天三夜并将其杀害。”
“这个犯人,该不该杀。”
苏逸眉头轻皱,这是一个以真实故事铺就的局,而且毫无多余的铺垫。
正是这样的方式,所以苏逸即使清楚老人讲出这个故事的目的,依然无法跳出去;进则与其无异,退则不合人之情理,倘若摆出一副公义的样子,那才是真的虚假,自然也就不配得到负剑人的认可。
所以,苏逸思量后道:“律法杀,则有愧于心;持剑杀,则有负于法,所以伏法。”
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苏逸选择假设情形,将老人设的局向外延展一下,不把路走死。
老人无动于衷,接着道:“是将犯人绳之以法,还是血债血偿,警官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犯人被判处死刑,而妻子也因为悲痛过度,离开了人世。
只有警官一人,在人世间找不到一点点心灵的慰藉。
在一次任务中,看着走投无路即将被逮捕的犯人,警官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当初能一枪打死那个家伙就好了。”
顿了顿,老人的嘴角好像抿到了一丝来自眼泪的滋味,喃喃道:“鬼使神差下,他开枪打死了那个犯人。”
“是不是很嘲讽?”
苏逸哑然,剧本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他一点嘲讽的心绪都提不起来,这个故事远比他预料的更加沉重。
“警官遭到了处分,甚至要脱下这身警服。但开完那一枪,警官莫名轻松了很多,好像想通了什么,他在夜色中褪去警服,提起那把被尘封的祖传宝剑,他宛如夜警,四处审判那些在逃的罪犯。”
说到这,老人的表情隐隐有些兴奋,他颤音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看着眼前的剑匣,心底的声音在放大,打开它,握住它,你就能拥有力量去审判所有人,任何不符合你心意的人。
根本不等苏逸回答,老人扭曲的神色好像在压抑着痛苦和挣扎。
他压抑道:“可自诩正义的他,在那天晚上,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真的好像好像他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靠近小女孩,喊着:阿君阿君;可正在逗猫的小女孩却浑身一颤,好像很害怕他。可在警官眼中,他是她的父亲啊,小女孩这是激动。”
“他抱起了她,她哭他笑;在警官想要带走小女孩时,一个男人出现了,在混乱的黑暗中,那就是猥亵她女儿的犯人,处决他,毫不犹豫的处决他!”
老人说的很激动,甚至表情兴奋地挥动右手臂做出了劈砍的动作,而左臂环抱着,好像在抱着根本不存在的小女孩。
“滚烫的鲜血洒落,警官好像清醒了一下,他看到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躺在血泊中。而怀中的小女孩,已经吓晕了过去,分明一看,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不远处浑身颤栗的女人,举起手机砸向警官,要她放下她的女儿。”
到此,老人忽然停止了故事,怔怔地就好像刚刚缓过神来,看向苏逸,问道:“你觉得警官会怎么做?”
自首?
显然不会是,苏逸叹息道:“他被砸醒后,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选择毁尸灭迹,那自然也不会放过小女孩和那个女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在二十年前轰动了整个西安地区的事件,一直没能抓到真凶。
“你说的不完全对,他将那个小女孩和女人打晕带到了自己肮脏的地下室,他侵犯了这两个女人三天三夜后,才将其杀害。”
老人的表情是麻木的,是冰冷的,是令人作呕的。
可苏逸不置可否,因为当年发现那女人和小女孩的尸体虽然是在地下室,但并没有鉴定出被侵犯的痕迹。
这也就是说,老人在故意丑化,或者扭曲。
“后来呢?”
苏逸第一次主动索求后面的故事。
而本该讲述到此的故事,老人又继续延续了下去:“警官自知事情肯定瞒不住,便像个亡命天涯的恶徒,隐姓埋名逃了整整二十多年。
他走私过,偷渡过,背着那柄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满足自己已经无法停止的杀戮欲望。”
“直到有一天,他好累,在山林中满足了欲望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充满了罪恶,他变成了自己最厌弃的那种人。不!甚至连那种人都不如!”
老人痛苦地掩面而泣,他道:“本该自裁于山林之中的警官,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心意。
他摇身一变,取代了那片山林的守林员,成为了守林人;杀戮欲望出现时,他会持剑斩杀妖灵,斩杀猛兽。
只有偶尔,偶尔才会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当作加餐。”
“那些人也有罪,他们偷渡,偷窃,偷人,他们死有余辜。后来,警官离开了那片山林,他去了很多地方,最后来到了华西,因为他答应过那个人,要把这柄剑留给有缘人。”
苏逸解开了一些疑惑,问道:“所以能定位洞穴的符箓也是他给你的?”
“是啊,”可刚说完,老人忽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个劲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警官,我不是警官,我是薛泽睿,我是薛泽睿。”
老人口中不断重复我是薛泽睿,但实际上,只有守林员才叫薛泽睿罢了。
这场负剑人和取剑人的博弈,没有输赢,但却有丝丝缕缕的线,缠绕在这柄剑和苏逸身上,苏逸也不知道这一趟,于未来正确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