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底下的白南州悄悄地给孙珊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分明就是再说:看吧,还是我这招好使!
孙珊点了点头,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
李珣回来的几天就好像是一段浓烈的插曲,热情过后,所有人都恢复了平常的生活。
可是最近,孙家好像又有点不太平了。
“妈——我爸还没回来吗?”温了一夜书的孙珊揉着脖子从房里出来,瞟了一眼钟,倒了杯水坐到带着老花镜正在织毛线衣的邹淑梅身边。这都快九点了,孙国良还是没个身影。
“加班?”她又问道。
邹淑梅手上顿了一秒,随即手指又勾住了棉线,淡淡地说道:“我哪知道,我又不能天天把他栓在身边。”
她这话让孙珊好奇起来,凑近了问:“又吵架了?”
“没……”邹淑梅摇头,“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好吵的。”
这夫妻俩的关系自从孙梨离家后就生疏了不少,表面虽然还是和和气气的,但孙珊知道,邹淑梅一直都还怪着父亲。加之老父亲心里头虽然懊悔,但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就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孙珊挽住母亲的手臂,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悠悠地说起话来:“我爸啊就是头犟驴,把二姐赶走,还不让我复读,我也恨他啊!可是有啥办法呢?他毕竟是我爸啊……”
邹淑们动作一僵,抿住了唇。
这个道理她能不懂?
但心里头那个坎,依然还是过不去。
“行了,你早点睡觉吧。”她没咸没淡地说了句,制止了孙珊还没说完的话。
顿了顿又说道:“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孙国良可不想回家,他正当玩得嗨的时候。某处小屋子里,悉悉索索的洗麻将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不算文雅的骂娘声。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利落地划起火柴,点燃了点头。深吸一口,吐出一团又一团的烟圈来。
坐在对面的麻友笑他:“咋还抽起烟了?”
孙国良瞄了他一眼,说道:“这打了两圈就我一个输的,还不允许我抽根烟了?”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下手的那个麻友更是直接拍起他的肩膀:“那你昨天赢的时候咋不说了?这赌桌上嘛,输赢很正常的啦!”说着,朝着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也开始恭维起来。
“老孙,咱们打了三天,你也就今天输了一回吧?才十块钱而已,你又不是赚不到——”
孙国良仔细一想,倒也是。他以前从来不碰麻将这种玩意儿,一帮子人对着几个花色在那里推推搡搡的,他还看不上眼。
这几日纯粹是闲得慌,又被几个要好的工友三番两次的邀请推脱不过,才跟着他们玩了几局。
这一玩,倒是让他发现了新大陆。都说麻将是国粹,这话还真不虚。一来二去的,孙国良就有些上瘾,加上都说新手的手气好,前几天还真让他赢了不少钱。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让孙国良很是享受。
“再来一局!”他咬了咬牙,把烟屁股扔在脚下碾磨几下,恶狠狠地说道。
他还不信了,今天还能一直输?
事实是,他还真的输了个底朝天。连裤兜里最后一个钢镚都没逃过,还倒欠了几个工人一人两块钱。
走的时候工友们还在安慰他:“没事,就当是请你抽烟了。”
孙国良的心气高,挥手拒绝:“欠了就是欠了,等明天上工的时候还给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家的路上他盘算了一番,忽然大惊起来,连着前两天赢的钱在内,他今天竟然输了整整二十五块钱。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六十多,等于半个月白干活了——
正巧一阵冷风袭来,让他迷糊的脑袋瞬间又清醒了几分。“啪!”他忽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骂道,“简直是昏头了!”
又暗自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去搓麻将了。
隔日大早,邹淑梅把早饭端出来的时候,孙国良才打着哈欠掀了被子起床。
“爸,你昨晚做贼了?”孙江跟他打了个照面,指着他眼底的乌青嘲笑道。
孙国良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我刷牙洗脸。”
倒是孙珊挺担心的,多问了一嘴:“爸,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几点?孙国良也不记得了。打最后一局的时候他扫了一眼钟,那会儿好像是十点不到。算算,到家也得十一点了吧。
“您是去别人家喝酒了吗?”见他不回答,孙珊又问道。
孙国良不耐烦地挥手:“你管那么多干嘛,吃完早饭赶紧带着你弟弟上学去!”
一家子撇了撇嘴,面面相觑,相互无语。
等孩子们都走了,孙国良才坐到了主位上,看着邹淑梅默默地喝完碗里的粥,又准备起身去厨房。他清咳了一声,打破了寂静:“那个……给我拿点钱。”
邹淑梅一言不发,当做没听见一样。
“淑梅,再给我点钱呗?我这烟都快买不起了……”他加大了音量,却抵不住明显的心虚。
“钱、钱、钱!”邹淑梅把手里的碗筷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发出的老大一声响下了孙国良一跳,她怒视着丈夫说道,“孙国良,这个月我给过你几次钱了?加起来得有好几十块了吧?”
“那不是……”孙国良讪讪。
邹淑梅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干什么!抽烟喝酒打麻将,你的日子倒是过得很舒坦嘛!这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全靠我一个人,孙国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还有没有一个当丈夫的样儿?”
这话戳痛了孙国良的软肋。他原本以为自己去打麻将的事情瞒得很隐秘,也都是借口跟朋友吃饭,每回邹淑梅也不说什么,只是表情淡淡地看向他。他还为自己庆幸呢,没想到自己那儿事儿她都一清二楚——
可孙国良是什么性子?
“我怎么没有当丈夫的样子了?钱我没赚吗?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不都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吗?不就问你拿几个钱,至于这么讽刺我吗?”他倒开始恶人先告状起来。
一时间,邹淑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隔了好久,一把毛票拍到了桌子上:“既然这么说的话,这是你这个月剩下的工资,以后吃喝拉撒你自己解决!”邹淑梅说道。
孙国良眼瞅着钞票,心里又为刚才说的话感到后悔。他喃喃道:“淑梅……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邹淑梅抬起手止住他的狡辩。
再开口,语气冷如冰霜:“拿着你的钱,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