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的忠心,还是他的能力,都不敢再相信。
这个儿子此刻在他面前埋着头,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因为对安清和的迷恋,他在朝堂翻云覆雨,置大庄国运于不顾,在他这个皇帝眼皮子底下,撒了一个虚凤假凰的大谎。
如今,安重华已经被赶去桃城,他竟还念念不忘,拿国事朝政来做垡子,只为陷害一个小小女子。
随着皇帝沉默时间愈长,庄飞云额间冷汗逐渐湿透衣襟。
甚至汇聚在鼻尖,滴落在勤政殿的地板上,汇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
可他却连抬手擦拭都不敢。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直面皇帝的怒火和龙威,然而却丝毫没能提高他的胆量。
甚至每一次过后,他都会对安重华加倍憎恶,恨不能被皇帝如此宠幸和爱重的是自己。
看着庄飞云颤抖得不住磕在地面上的手指,皇帝终是心底一软。
罢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只是被安清和那个妖女迷了心智,日后,总会长进的。
“你既然有心,那便亲自去一趟桃城吧,不过,”
皇帝话锋一转,看向一旁缩着脖子极力缩小存在感的雷郁。
“此行,雷尚书可一路同行。你们二人有商有量,切不可鲁莽行事。”
说到后头,他口气倏地严厉。
看似神情森然,实则一片拳拳爱子之情,连胡珺和雷郁都不免动容。
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对朝臣严苛,对这个儿子却是没得说。
只可惜,庄飞云好似全然没领会到这份深沉的父爱,反而怨恨皇帝这般不相信他,竟还要派雷郁一路监视。
出了勤政殿,胡珺感慨地拍了拍雷郁的肩,两人没过多交谈,相视一笑携手出了宫。
见两人对自己这般不恭敬,庄飞云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双手握拳浑身紧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满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写了那封奏折的姜逸身上。
若非桃城一行他还用得上姜逸这个智囊,此刻姜逸能否留下一条命还是个未知数。
也是为了办好这桩差事,庄飞云再不敢摆任何架子。
当夜便收拾行囊,带着十数侍从离了临安赶往桃城。
不比安重华去时的悠闲散漫,他这一趟可谓是披星戴月,一路上连个整觉都不曾睡,十几天的路程硬生生只花了七八日便抵达。
待一行人到了桃城城门口时,庄飞云脸上已经长出了细细密密的胡茬,满头满脸的灰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然而还未等他稍事歇息,桃城骤然爆出另一则惊天丑闻,险些让他一口气没上来跌落下马。
原是四时宴的魁首,胡氏十六娘击鼓鸣冤,控告其叔父胡知府圈养胡氏女,以贿赂上峰,结党营私。
霎时一城哗然。
本以为残害女子,买卖人肉已经够骇人听闻了,没想到还有色供上峰一事。
难怪那驸马黄禄如此力保胡知府,其中内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时间,胡氏女无论是出嫁的还是待字闺中的,都被人以异样的眼神看待。胡氏本族在当地,更是被人指指点点,人人都抬不起头来。
就连安重华自己都没想到胡十六娘如此决然、霍得出去,将胡氏丑闻公之于众。更不用说龟缩在府衙的胡知府。
骤闻此事,他便吓得战战兢兢,在连日来的负压下,喷出一口老血,面如金纸软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