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海棠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上,半掩不掩的,衬得他瞳色幽深如夜,好看得令人心悸。
譬如安重华,此刻就有些张口结舌。
面对安慕的控诉,本就焦灼的脑子瞬间乱成一团。
口中下意识喃喃道:“是我食言了,实在是世事难料。”
安慕委屈之色更重,“郡主来桃城这么久,只字片语都不曾写给我,我学了许多字呢。”
啊,这,倒的确是她疏漏。
自到了桃城,先是面对安氏族人的刁难,再是安抚金文恒等人,继而又……
桩桩件件,她实在无暇分身,现在看着安慕好看的眼睛漫着水光,她直想狠抽自己两巴掌。
片刻后,她轻咳一声,竭力摆出平静的表情,“此事过后再说,且先说说你为何来桃城了。”
安慕撇撇嘴,却还是顺从地回话:“南疆王被我生擒,陛下便召我回临安。
回临安后,封了我一个职位,我成日无事,便来桃城找郡主。”
成日无事?
安重华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朱家军中兵权如何处置了?”
安慕坦然道:“兵权从来就不在我手上,朱魏驰叫我不必管。”
如此也好。
他在朱家军中,本就只是一扇明面上的招牌。
如今前线已经退兵,没有南疆这个大敌压在前头,军中争权夺利,势必又是一团乱麻。
安慕来桃城,倒也误打误撞能避开这场风波。
“怎么了?”安慕看着安重华脸上神色变幻,眼眸中闪过几丝受伤,低落起来。
“郡主见到我,好像并不开心?”
委屈的语气夹杂着安慕身上的热气侵袭,安重华心中一阵剧烈狂跳。
胡乱开口:“你误会了,我只是太过惊喜。”
安慕可怜兮兮的表情稍稍缓和,眼尾复又攀上依恋的艳色,安重华几乎要神魂颠倒。
她连忙扭过头,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你来得正好,桃城事多,正需要你来帮忙。”
安慕果然被吸引开了注意力。
当听到安重华以身涉险,深入贼窝时,安慕脸色猛地一变,“郡主怎能如此冒险。
那些匪徒干这种营生,早就凶残无道、丧心病狂,怎能以常理来推断。
若真伤了郡主,便是将他们都处置了,又能弥补什么!”
当时情况之凶险,安慕如今听她转述,只在脑海中略想一想,都觉心惊肉跳,险些不能呼吸。
安重华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暗自有些后悔不该跟他说这么多,室内一时沉寂下来。
见状安慕神色越发黯然,“当初留在边关,郡主便许诺,定会好好爱惜自己。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郡主就屡次涉险。难道全然忘了当日对我的承诺了吗?”
暗哑低沉的嗓音,透出无限的伤心和后怕。
安重华打了一个激灵,此刻她竟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
当她全心为安颖初的安危而心急如焚之时,竟全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将她自己的安危视作天底下头一遭重要的大事。
一旁的安颖初满面羞惭,“二姐当日之举的确太过冒险,若那伙人真伤了二姐,颖初万死难辞其咎。
宁愿当日死在贼窟,也不愿二姐有一丝一毫折损。”
安重华瞬觉被盯得无地自容,忙承诺日后绝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