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风轻柔地拂过纪瑜安的发梢,不似言川那般寒冷刺骨,却没令她觉得温和。
一切伪装的好心情都随着面前这个死死拽住她不肯放手的谢靳言的到来而被揭下了薄纱,让她不再能够逃避现实,被迫面对她本想逃离的言川的人与事。
谢靳言把纪瑜安拉到了停车场里,将她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的副驾驶里,自己则快速把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放进后尾箱里就回到了驾驶座。
纪瑜安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头倚着车窗,疲惫不断地涌上她的心间。她另一侧手拽着安全带,时而攥紧时而松弛,可始终无法真正的放松。
谢靳言发动着商务车,缓缓驶出了美术馆的停车场。
“晚上想吃什么?”
谢靳言一面留意着路况,一面用余光瞥着纪瑜安。他很清楚此刻的纪瑜安并不想见到自己,他是真的不要脸非要追到海城,在美术馆里死皮赖脸去抱她,就仗着她面皮薄不会当众跟他撕破脸。
他是真的居心叵测,也承认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非君子真小人。
纪瑜安沉默着,不肯与谢靳言说一句话。她一直望着窗外,眼见海城的中心片区与言川并无二致,只是气温差异较大,言川需要穿大衣的温度在海城却可以穿短袖。
谢靳言抿了抿唇,仍然不放弃地逐一询问着。
“海城菜怎么样?你应该没有来过海城。或者直接去吃海鲜吗?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的海鲜是真的很不错,又新鲜又实惠。还是想吃清淡一点,砂锅粥也特别不错。”
纪瑜安也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感受着眼睛突然的干涩,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谢靳言得不到纪瑜安的任何回应,往方向盘的位置靠近了些偏头去看合上眼睛的纪瑜安。
她摆明了是不想与他交谈,甚至不再希望见到他。
现在的他对于纪瑜安来说,是更甚过洪水猛兽的存在。
纪瑜安紧闭双眼,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昨天那个威胁她的邮件与电话。对方很清晰地指出自己是谢家,并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她前脚刚订下去海城的机票,对方立即可以得知并电话再次警告她。
谢靳言的突然出现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没有什么事是谢家查不到的,而她犹如一个蝼蚁,可以被轻而易举地踩死,或是被随意拿在手里把玩。
她相信谢靳言即使是离经叛道从不墨守成规的人,但也不至于会这样对待她。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想靠近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
纪瑜安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精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哪怕是谈恋爱,她的另一半也许与她同属相似的阶层,细水长流彼此陪伴。
然而她并没有任何谈恋爱结婚的打算。
直到谢靳言的出现,她想着或许能让她稍微体会与她以往不同的人生,在计划之外出现偏差似乎也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结果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一旦失去计划性,都将变得无法掌控。
她决定收回自己准备朝谢靳言迈出的脚步,还要尽可能的远离他。
车内陷入了沉默,谢靳言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城的环岛路开着。
纪瑜安的视线聚焦,看见了与刚刚在地铁上穿行的不尽相同的风景。
太阳缓缓下落至海平面,橘黄色的光芒毫不掩饰地映射在海面上,好似在海上作了一幅星星点点的画卷。
暖色光霎时间消散隐于天际,逐渐幻化为紫粉色的暮霭覆盖着整个天空,月亮透着那层紫纱浮现着银光,一时间各色交相辉映在海天相接之处。
“谢靳言。”
纪瑜安张开了对谢靳言而言尘封已久的嘴,声音微哑清冷。
“嗯?”
连谢靳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藏着一丝不确定的胆怯。
“没想到这场日落,是你跟我一起看的。”
谢靳言清楚地辨认出了纪瑜安声音里的疏离,仿佛坐在副驾驶座上近在咫尺的她已经渐渐飘远,去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瞬间想起了陈圳川说的,他能不能看见今天的日落。
他看见了,与纪瑜安一起看的。
秦皓果然极有速度地在他离开医院没多久,就帮他打听到了纪瑜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