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渔船上跟大家吃东西的时候，是表现得很正常的，甚至能跟大家一样说说笑笑，除了好像吃得少一些，其余一切都没有异常。
于是他那段消瘦到苍白的时间，便很自然地被认为是小孩子在长身体的时期活儿太重营养又跟不上。
算是件事情，又不算一件什么事情。
这年头，每一个人都吃不饱肚子，营养不良的蛤蟆可能没有，但营养不良的人遍地都是，能怎么办？
当然是捱过去就好了。
虽然没捱过去的，也有很多。
也不是没有难受到想就这么放弃的时刻，可赵富好几次想要放弃，又会想，他要是不能讨海了，他又能去做什么事？
转做农民下地吗？可他实在不懂种地，而且他家在生产队里没有田地，月澳村又是个渔村，种地的没几家，挣工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者是去学一点别的手艺或技术？可他都十五六岁了，这个年龄再去学什么都过了那个最佳的学龄，这个年龄去学什么，好像都很尴尬。
太大年龄不说，而且他又不是那种一教就会的聪明人，脑子笨手也一贯不灵巧。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再收自己呢？
退一万步，就算有人收，他这个年纪再去重头学什么，不仅没有收入多少还得家里倒贴钱，等他学到能独立出师能挣钱了，又得多少年呢？
他们家里怎么办呢？妹妹弟弟怎么办？难道全要靠娘养着吗？
他们娘都多大年纪了，已经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更辛苦吗？难道要真要为他们操劳到头发发白，到再也干不动的那一刻吗？
赵富想不得这些，每每想到这些，半夜都要愁得睡不着觉，甚至爬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既是不该，更是不孝！
赵富骨子里还是要强，别的优点不多，能忍、能捱、能扛，能吃苦，无疑是他作为最底层穷苦人家还是寡妇带大的长子，最不可或缺的品质。
他其实还偷偷去询问过，这个什么综合征，有没有人得过但是随着时间年头长了突然就消失，或者说是突然就自己好了？还是有人能克服这个强大的生理症状，硬生生给忍下来？
答案却是不那么明确的。
因为这个，它确实很难统计。
不过人家也说，这既然都能成为一种病症了，那他以上说的两种情况，都很难发生。要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或是这么容易被克服，那这种病症都很难成立了。
赵富曾一度沮丧，却没有真的妥协低头过。
靠着自己不该不孝的信念，赵富愣是战胜了强大的生理本能反应，硬抗下来了。
不仅他自己没放弃，没跟别人说过，连一开始带他入行做学徒可以说最了解他的老师傅都没有发现过他的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