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了沈鹤的话,你就真以为他的手能伸到这里了?你的案子孟家人根本没有上报,一时半刻,他们谁来出警阻止我,只要我进了登机口……”
“你进不了登机口!”孟汐大喝,“你抬头看看四周吧。”
直到此时,柯以沫才发现不对,有大批警力将机场外围围了起来,还有一队警员正小跑入机场大厅。
为首的,正是在梅花三案件里,和沈鹤合作过的常易。
他以护送Z国华裔赠于华国的文化瑰宝为由,控制了机场的安全布防。
各个登机口处都有警察就位。
柯以沫这次是插翅难飞了。
他愤恨地一脚踢翻了箱子,孟汐滚落在地,疼得心肝揪成一团。
可还不等她缓过气来,柯以沫拽着她的手腕,将人扯进了一旁的电梯里,还有乘客准备一同进入,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冲着那群人挥舞起来,人群害怕误伤,不敢靠近。
就这样,他带着孟汐上到了机场大厅的顶层。
沈鹤是在十分钟后赶到的,逐浪直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车内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孟潮等人。
孟汐被柯以沫带离医院时,正好被出来打算找孟汐的小铃音撞见,她到护士台留下线索和信息,就追着孟汐一路来了机场。
沈鹤察觉到孟汐有危险后,第一时间就在赶往机场,并联系了司正和傅雪臣,让他们一个帮忙联系总局,以最快的办法控制机场,一个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他们里应外合的协作之下,让孟汐和阮鹿棠解除了炸弹的威胁,而沈鹤也正好赶到了机场。
“他们人在哪儿?”这是沈鹤见到常易所说的第一句话。
常易领着沈鹤进入停机坪,指着候机大厅的上方,“看到那个安全楼梯平台了吗,柯以沫把人带上去了。”
平台离地面十余米高,从上面摔下来,必死无疑。
沈鹤咬了咬牙,让常易的人带自己先上去。
彼时,平台上连接机场内部的走廊的大门已经被柯以沫锁上,他拿着刀,刀刃冲着孟汐,要求走廊里的警察离开这里。
谈判专家和武警部队正在往这边赶来,再耗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沈鹤只思考了片刻,便让常易将警察撤离走廊,仅留他一人。
与孟汐隔着一扇门遥遥相望,沈鹤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地有多快,他的手掌中是一层薄薄的汗,可和此时命悬一线的孟汐相比,这显然算不了什么。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孟汐在看到沈鹤后,内心安定了不少,她开始尝试劝服柯以沫,“我知道你过去遭受过许多不公和不幸,如果你愿意自首,我可以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帮你做辩护。”
她身后传来不屑的轻笑。
“孟汐,你是不是每一次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拯救者,是英雄,那些卑微的、无助的人都得依仗你的垂怜才能苟且偷生?”
他掐着孟汐的脖子,冰凉的刀刃在她颈部游走。
沈鹤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乱动乱叫,只能继续一面佯装监视,一面在门上寻找爆破点。
“明明你也是施以枷锁的权势,却总是要装出一副悲悯天下的样子来,是不是观音的莲花台都应该让出来,给你坐一坐?”
他语气阴冷,从他的咬字里,孟汐都能听出他对自己的憎恨。
可这也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在和你谈条件。”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他按着孟汐,冲着门里的沈鹤大吼,“马上给我安排直升机,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沈鹤回应:“好,你别激动,安排直升机也需要时间。”
“可我没有时间!”他情绪激动起来,“她更没有!”
那匕首已经刺破了孟汐颈部的皮肤,血丝渗了出来。
“柯以沫——”此时,从飞机坪上,传来了令在场所有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
段思明竟然也来了?
柯以沫掐着孟汐往平台边沿走,探着身子看向楼下。
空旷的停机坪上,在一群警察的保护下,有两个男人站在中间。
其中一个是孟潮,另一个是拿着喇叭朝着楼上喊话的段思明。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疯了!”柯以沫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是他一手捧起来的明星,闪耀在黑暗的天空之中。
他是他最完美的艺术品,不应该被任何事物染指。
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站在楼下,那样叫着他的名字,将他们的脆弱和无助,赤裸于世间。
“以沫,错了就是错了,你不要再泥足深陷了。我不想再挣扎了,我累了,也倦了,你也不要再为我痛、为我谋、为我悲了,我们可以向命运低头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当初你向我伸出手一样!”他的声线像是清泉流水,灌溉着心田,如沐甘霖。
可这样温柔的声音,落进柯以沫的耳朵里,却是催命的哭嚎。
孟汐听到身后的人气息越来越混乱,低声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什么叫……可以向命运低头了?”他冲着楼下大喊,“段思明!你早就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誓约!你臣服于声色犬马里的浮华!你臣服于无法自控的人生!你甚至接受了和孟汐的婚事!我与你相识近十载,视你为我的珍宝和知己,我与你缠绵,与你相拥,与你一起对抗这不公的命运!可你却在一年前答应了孟家的婚事!你现在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我早就不是为你在做这些事了!”
他的声音一道一道传进孟汐的耳朵里,唤醒了她脑海中那模糊不清的呐喊。
“孟汐,你摧毁了我最完美、最脆弱的艺术品,他开始向你动摇了,他不愿意和我一起在痛苦里挣扎,他要去你的身边温存,要接受你安排给他的命运……”
“孟汐,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在泥潭里挣扎,你怎么能做明月,高悬天边呢?你也应该摔下来,也应该无助,也应该脆弱,然后在无数的绝望里被侵蚀,和他一样,和我一样……”
“孟汐,我魂牵梦萦数十年的东西,你唾手可得,我挣扎不堪的命运,是成就你英雄光环的牺牲品,谁要你拯救?谁要你施舍?带着你肮脏的高贵,去地狱里垂泪吧……”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濒死之迹,柯以沫踩在她身体上,一句一句的恶语相向。
她蹙着眉头,喘着气,“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你是为什么要杀我了……”
她的状态不太好,沈鹤不敢再耽搁,将引爆装置贴在估算好的位置上,准备按下引爆开关。
与此同时,柯以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刀,将孟汐推到了一边。
“你想起来了?可我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明白,是啊……你们谁都不会明白,我苟活至今滋养我的除了仇恨还有什么,你不明白不奇怪,可他却也不明白……没有人明白,这世界独我一个人,向死而活。”
他轻轻低语,说罢,纵深往阳台下翻。
停机坪上的救援队才刚刚感到,气垫床还来不及撑起来,他要是在此刻坠落,就是粉身碎骨。
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柯以沫眯着眼睛看向头顶。
那生了锈的栏杆中间,有一双娇嫩细白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臂膀。
孟汐拉住了他。
她鬓角全是密密麻麻的汗,脸色已经难看的不像个人了,苍白的嘴唇被她咬破,可她就是不肯松手。
“救我?”柯以沫看着她,恶意地勾起了嘴唇,下一秒,他伸着另一只手拉住孟汐,将她往下拽。
身后有爆炸声响起,在孟汐身子向前倾倒的那一刻,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腰,她被圈进了一个散发着薄荷味道的怀抱里,身后有一只手探了出来,和她一起抓住了柯以沫的手。
柯以沫惨淡一笑,“我心欲死,而不能死,你们强盛的救世主光环压得我快要窒息,大可不必,我不稀罕。”
“你……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吗?”孟汐磕磕绊绊才说出一句话来。
柯以沫轻嗤,“我死了,不一定会解脱,但会成为你们的噩梦,这就足够了。”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死了!”孟汐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将人拉上来,“给我滚去监狱里忏悔自己的罪责,别人伤害了你,你就要伤害别人吗?别在这里给自己加戏了!不是只有你在经历不幸,不是只有你在对抗命运,你凭什么随意判定他人,给我活着,活着受苦,谁也别想随随便便逃离人间炼狱!”
她的嘴角一抹殷红,铁锈味扑鼻而来,整个人快要竭力倒下了,可手却怎样都不肯松开。
柯以沫沉这一张脸,半晌才抬头对沈鹤道:“再不松手,她一定比我先死。”
沈鹤抿了抿唇,将孟汐拉回怀里,“你松手,我拉他上来。”
孟汐点点头,沈鹤将扶着她腰的手松开,去够柯以沫的手,孟汐准备一点点收回力气,可就在这一刻,孟汐那枚在后面劫持中被柯以沫夺走的戒指,在他手中伸展开来,形变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向了沈鹤的手背。
沈鹤吃痛,下意识送了松手,而孟汐也早一步撤回了自己的手。
柯以沫就这样,飞奔向地面,朝着他的艺术品而去。
他摔碎在了他的跟前。
段思明颤抖着上前将他抱进怀中。
他已经没了鼻息,可脑袋却扭着,眼睛睁着,看向段思明的方向。
从此,他就永远的向着他的明月了。
而平台上,受力的作用,孟汐和沈鹤倒向身后,沈鹤撑着身子托了孟汐一把,减缓她受到的撞击。
“孟汐?”他缓过神来,抱着怀中的人,轻呼她的名字,可她却闭上了眼睛,怎么叫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