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听得又气又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被打成这样,她哪是习惯了,只是无力反抗所以被迫忍受罢了,到底是怎样冷血的一家人才能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外头,衙役在催问检查完了没。
贺夫人给苏菀整理好衣服,又将她的头发拨正,牵着她走了出去。
到了公堂之上,里正问贺夫人是否有掐痕。
贺夫人忍着怒火回道:
“回大人,民妇查看过,这孩子腰间的确有被刚掐过留下的红印子,而且她身上不止这一处伤痕,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大人您看。”
说着她便将苏菀的袖子弄了上去,纤细的胳膊上各种疤痕,还有未好全乎的大块黑疤在上边格外瞩目,看的人心惊。
苏虞在收留苏菀的那晚便已见过,但在白天看到又是一番景象。
“大人,方才民女问这孩子她身上的伤是谁弄的,她说除了她奶奶,她全家人不高兴了都会打她,如此也能证实那二位公子所说的苏虞姑娘是可怜这孩子才同意收留,并非什么哄骗。”
里正看得也是眉头收紧,直接问苏菀:
“苏菀,告诉本堂你知道的事情经过。”
老妇哪能想到她卖掉的孙女不但不受控了而且还跑来替苏虞作证了,怕事实暴露,忙用亲情绑架道:
“我是你亲奶奶,谁家孩子不乖了有不打的,都是正常的,你不能因此记恨我们啊,你忘了我和你爹娘是怎么养大你的,我们哪怕饿着自己都得让你跟你弟弟吃饱,你这孩子不能没有良心冤枉自己的亲奶奶啊!”
苏菀心里对亲情早已经麻木,她如今只庆幸自己能逃出那样的家,“你不是我奶奶了,我如今叫苏菀。”
她话还没说完,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打岔道:
“这孩子好像真有点没良心啊,再怎么着也不能连家里人都不认啊,长辈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她们辛苦将你养大你怎么不记这些好,倒只想着记仇,我要有你这样的孩子早给扔了。”
“我呸,就你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是吧,你没瞅见那孩子身上的伤有多吓人吗?再怎么打也不能打成那样啊,况且人家签了卖身契,她都卖给人家了不随买主姓叫,买主不要她了她去哪?”
被人怼了那人还想说话,但有衙役维持秩序不让喧哗,他只能闭嘴。
小苏菀垂着眼皮,没有感情地说道:
“我不是她们养大的,五岁之前是爷爷将我抱在身边节省出他口粮的一半才将我养活,五岁之后爷爷没了她们不让我吃饭,是我自己每日挖了野菜来吃,衣服也都是好心人给我穿的。
我从五岁起便要做一日三餐,收拾家务,下地干活,稍没做好便要挨打,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她们悄摸商量着将我卖给了鳏夫,我拼了命逃出来又挨了一顿打差点没缓过来。
她们没人管我是死是活,我躺了足足三日滴水未进,醒来后动都动不了还被催着去干活,便是这样我依旧活了下来。
然后呢,她们告诉我有个挣钱的好门路让我去坐,说是要我挣钱去给弟弟攒以后的聘礼钱,我以为自己又要被卖掉死活不去,结果又是挨了一顿打被扯了回去。
去了之后是苏虞姐姐在招工,但人数已经招够了她没打算收我,结果我那之前的奶奶故意打骂我又不走要惹苏虞姐姐同情收下我,见有用后又逼着她买下我。她们常说我天生贱命,但我这贱命竟也被要走了十两银子。我以为卖掉我她们便能如愿,可她们却连我最后的活路都不给。
这几日姐姐没回家,郭姨过来告诉我们几个被收养的说她在外头忙要过几日才回来,我以为是真的。
但前天下午我偷偷回了趟之前的家想将爷爷亲手雕的木蝴蝶拿过来,那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舍不得,可隔着门我听见她们跟外人商讨着要如何污蔑姐姐诱拐女孩,还说姐姐进了牢里买她的钱不但不用还,她到时候还得回到那个家,还能被卖一次。”
说到这,苏菀脸上依旧平静,她顿了一下又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良心,我只知道我在她们的眼里只是用来卖钱的没用工具。既然这没用的工具已经被卖了出去,她们也得到了钱,那这工具便不欠她们的了,而工具有了新的主人不向着新主人,人家花的钱岂不成了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