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目前尿毒症需要透析，每周最起码三次，每一次过程都在四十分钟。
陆寻阳在电话里听到了抗拒的声音：“你都都是坏人，用针扎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易俢声音十分疲倦：“我也是没办法了，她根本不配合，按照这样的情况，她活不过三个月的。”
陆寻阳赶到的时候，陆青云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周围围了几个护士，他们都不敢上前。
他像哄小孩一样，把陆青云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抚：“妈，别担心，你生病了，医生是在给你治病，乖乖配合好吗？”
陆青云恐惧的摇头：“不，不是的阳阳，他们用针扎我，让我躺好久好久，还不给我动，我好痛，那些针好痛。”
她像个孩子一样，哭的稀里哗啦，挡都挡不住。
易俢无奈极了：“透析时间是有些长，但是没办法，她的肾也无法排毒，在找到合适肾源的情况下，这是最唯一的救治方式。”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易医生。”
易俢想了想，决定还是告知一下：“本来我不准备说的，但言歆前两天找我，说愿意捐肾，让我别告诉任何人。你是陆阿姨的儿子，言歆也是你的朋友，我觉得应该要跟你说一下，毕竟手术也是需要亲人签字的。”
陆寻阳讶然：“你说言歆她，愿意捐肾？”
“其实通知出来的当天晚上我就跟她说过这件事了，她当时就表示同意。后来我见你们迟迟没有动静，也没好意思发问。前天她电话给我，说安排个手术时间。”
“陆先生，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是言歆自己死脑筋，我同她好友多年，太了解她的品性了，她不是个坏人，只是有时会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建议你们尽早把话摊开来说清楚才行。”
陆寻阳怀中抱着打颤的陆青云，易俢的话又给了他重磅一击。
好不容易安抚玩陆青云，陪着她透析结束，等她沉沉睡去后，陆寻阳才离开。
十二月的天气愈加寒凉，冷风嗖嗖嗖的，直击心脏。
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他独自一人，来到天心桥，无力的坐在长椅上。
他脑中盛满了往事，小时候被人欺负，是奶奶和妈妈护着他，陆家虽然穷，但从未苛待过他。自小家里只要有好吃的，妈妈和奶奶永远都留给他。
遇见孟薰夕，是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一步步将她带进自己的世界，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只有无尽的忙碌，沾染了一身生活气息。
或许，就这样结束，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他掏出电话，泪水落在手机上，他知道，这个电话一播出，一切都会成定局，他再也不能逃脱了。
温言歆接电话很快，她的声音里带着急促：“寻阳？”
“言歆。”他的嗓子嘶哑，再无往日清亮：“易俢说你联系过他？”
那头嗓音同样苦涩：“寻阳，我只是想赌一把，如果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捐了肾，你会不会出于愧疚和责任，选择同我在一起？我知道我很卑劣，如果输了，将彻底万劫不复。可想想我现在本就没有拥有过你，似乎也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了。”
“寻阳，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看我？”
如何看？他满心满眼都被孟薰夕捕捉，怎么可能还能将别人纳入心间。
“言歆，”他强忍住那股只要想到孟薰夕就破土而出的尖锐疼痛，“我必须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这样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丈夫，你也愿意要吗？”
“我愿意，”对方毫不犹豫：“我就是爱上了，我根本没有的选择，你可以怪我骂我，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也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陆寻阳，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好，我们在一起吧！”
忽然一阵电闪雷鸣，冬天的暴雨来的森冷又恶寒，行人纷纷躲避。大雨滂沱，浇筑在他身上，像是弱水河畔，继续洗刷他身上的肮脏。
痛吗？
砍刀刺过他的腿，他的臂，鲜血淋漓，最起码比起现在，一点都不痛。
他在长椅上缩成一团，高大的身躯像被毒打过，疼的剧烈和颤抖，他死死咬住嘴唇，腥绣的气味在口中化开，拨动他的神经。无法言喻，无法宣泄的悲苦，似石轮，慢慢碾压全身，来回混动，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陆寻阳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辜负大小姐！”
“路遥马急的人间，我希望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你，阿夕，嫁给我吧。”
“除非哪一天大小姐选择主动离开，否则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手！”
......
往日种种，言犹在耳，却不得不亲手推翻。
他将脸埋入双掌之中，借着雷声，痛苦而泣......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九十点，他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最终抬手，准备进门时，门却开了。
孟薰夕拿着伞，看上去要出门。
见他回来，她眼睛立刻湿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