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笑了笑,他头发被剃光,躺在床上只看得出生了场大病,双眼还是亮着。
对张晓琳来说,这就够了,值了。
等老胡睡着,张晓琳又拉着庄轻轻哭了一场,发泄过后,两人买了一打啤酒坐在医院花园喝。
“晓琳姐,你跟老胡怎么认识的?”
张晓琳是个火辣的女人,在医院这几天憔悴着没收拾自己,却依旧漂亮。
越是漂亮的外表跟老胡那个半百的老头在一起,越是惹人闲话。
庄夏棠不是闲话,而是真的想知道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张晓琳脱了高跟鞋放在椅子上放松,回忆起什么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是家里的大姐,要供弟弟妹妹上学,就去了北方打工,到了那地儿找不着工作,为了生计就去舞厅跟人跳擦擦舞。”
她喝啤酒的动作很潇洒,对嘴吹的那种,一口下去半瓶没了。
“一首舞一块钱,给舞厅老板五毛,生意好的时候能挣五六块。每个月有三百块呢。”
“后来我长开了,漂亮了,舞厅老板就让我卖。我不干,最后也没跑掉,就做起了皮肉生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听不出来有多痛苦,庄夏棠只能自己想象她隐去了多少折磨。
在这世上活着不容易,每个人背后都像有个深渊黑洞般的苦难。
“那天老板让我接个下身都烂了的客人,找着机会趁老板不注意就跑了。”
她笑了笑:“老天开眼,让我遇到了老胡。”
她侧头看着庄夏棠说,眼里冒着星光:“你说巧不巧,老胡带着他妈来旅游,就住在我们舞厅旁边的招待所。”
庄夏棠跟着她一笑,并不打断张晓琳的回忆。
“我装可怜,又哭又闹,老胡就这么进了我的圈套,他带着我去找老板,老胡,快五十的小老头,孤身给我这个陌生女人赎身!”
她又哭了,又笑了:“那时候他在我心里就是个英雄,我想他八成是看上我了,至少想睡我个一两年的。”
“给了当时的天价违约金,十五万块呢,我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值钱。”
“完了他却跟我说走吧,回家做点正经生意,我问他,难道不想让我跟了他,他却说,他丑年纪大还是个干脏累活的,跟他过委屈。”
庄夏棠也跟着流泪,擦了把泪说:“老胡真是个好人,你跟他不亏的。”
张晓琳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了:“是啊,我就看中这一点,死活跟了他一路,最后他没办法,被我缠着娶了我。”
两个女人破涕为笑,庄夏棠羡慕道:“你们俩真好,也没什么遗憾了。”
张晓琳一下抓着庄夏棠的手说:“我就差给老胡生个娃娃了,他老妈成天催呢。”
“不着急,等老胡好起来,男人七十还能老来子呢。”
张晓琳在庄夏棠头上一推:“懂得还挺多。”
“所以你看,我这种女人十辈子修来的福才遇到个老胡,我不能把他丢了。”
看着花园里被推来推去晒太阳的病人,她说:“以后我就推着他晒太阳,散步,看看电视,不也挺好的嘛。”
庄夏棠也看着天上朦胧升起的月亮。
她想陆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