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具空荡的躯壳,身后大门“啪”地一声合上,许砚山依旧无知无觉。
人在极度崩溃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麻痹自己,他是一个比较克制的人,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酒精这种了。
吧台处都是他平时珍藏的一些好酒,此刻尽数躺倒在地上。
许砚山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发泄一般,拧开酒塞,直接仰头灌下,喝得太猛酒红色液体顺下颌脖颈淌下。
一瓶过后,压抑许久的神经此刻终于爆发,空瓶子要么随意仍在一边,要么被他一脚踢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靠!靠!靠!”嘶吼声穿透墙面,紧接着是玻璃瓶砸墙的碎裂声,动静之大,吓得隔壁的邻居不敢作声。
“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太正常,表面上看着正正经经,一副斯文的样子,没想到。。。”邻居老婶子胆战心惊地拉着老伴边嘀咕边摇着头。
许砚山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了几天,终于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敲门声起初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迟疑,发现无人应答后,声响越来越大,像是要把门砸穿。
瘫倒在地上的人因为醉酒,意识尚不清醒。
大门被不客气地撞开,来人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呼吸凝滞,本来干净简约的屋子,此刻一片狼藉,色调温暖的墙上,被泼洒了各种颜色的酒液,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而那个一向温润疏朗,总是无比体面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这个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的醉鬼。
“喂!Xu,醒醒,喂!喂!”连续叫着推搡着地上的人,却不见什么反应,joy开始烦躁。
他快步跑去厨房,接了一盆冷水,对着许砚山就是一洒,凉水兜头淋下。
地上的人这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眼睛失焦片刻,对上头顶上空一张燃着怒火的脸。
“Xu,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都久联系不上你,伯父伯母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金发碧眼的青年叉着腰义愤填膺地指责他。
许砚山缓缓从地上爬起,弯着膝盖,费力地用手撑起脑袋,半晌才吐出一句,“没事,我没死。”
joy惊愕得下巴快掉在地上,“你这叫没事?鬼才信,到底怎么了?”
许砚山靠在墙边,意识渐渐清醒,醉意也被那盆水浇醒一大半,“有烟吗?”
joy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口袋里的烟抽出来,连带着打火机一并递给他。
空气静止许久,许砚山开口道:“你回去吧。”
男人摆摆头,双手环胸,一副拒绝的样子,“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回去。”
很多疑惑盘旋在心中,不过见他这个样子是真的不想说,joy也不好强求,只是他也不放心许砚山一个人在这。
“都说了我没事,你自己回去。”许砚山一阵烦意,语气已是很不耐烦,连带着脱口而出的话语,力道都有所加重。
joy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口,略有些无奈,“那好吧,那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你不要。。。想不开。”
许砚山从地上起身,径自走到浴室,“砰”地把门带上,不久后于是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joy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他这个样子,稍稍松了口气,另外又在心里骂他不知好歹,自己可是特意连夜坐飞机赶来的!
许砚山任由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让颓废了几天的脑子清醒清醒,心底的各种复杂情绪仍旧捋不清。
那团混乱糟糕的东西,在他心里逐渐膨胀,渐渐变得扭曲,以至面目可憎,恨意爬上他的眼底。
那双清明深邃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肃杀,不知是热水烫的,还是情绪翻涌得太过激烈,连眼尾都蔓延了两抹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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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边上,夏桑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醒来以后,她每天都是这种状态。
宽松的睡衣套在身上,雪白的皮肤还残留着那天遗留下来的红痕,只是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城堡里的佣人也不敢上前和她搭话,因为他们少爷带着她回来的时候,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要杀人的样子。
所以他们猜测,这位夏小姐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少爷生气了,除了日常生活所需,大家都不怎么敢上前。
夏桑榆的脸上毫无生气,真就是橱窗里最精致的洋娃娃,大家感叹她的美貌,但有时也会忍不住对她产生一点点微弱的怜悯。
这天傍晚,窗外的日落很好看,橘红色的天空仿佛橙色海洋。
夏桑榆的头发被女佣细心地梳到脑后,所以即使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情,但也不至于那么颓丧,还能保持体面。
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见过徐斐晚,心里只要一想到那个人,胸口就像炸裂般的痛,让她无法呼吸。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漂亮得像一幅油画,然而再也没有欣赏的闲心思,只觉得空气都是沉闷压抑的。
不必言说,徐斐晚这次把她抓回来,又是打算把她关在这里,她真的累了,感觉自己走不动了。
顺带着还连累了许砚山。
不敢再去想那天发生的一切,她只想呆在这个房间里,哪里都不去,就像蜗牛把自己缩进壳里。
夜幕降临,整个城堡点起了灯,静谧又安宁。
夏桑榆闭眼躺在床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黑夜的到来,只要周围一黑下来,整个人就忍不住地战栗。
晚上开着灯睡去,梦魇悄然而至。
过往的种种经历纷涌而上,破败的车子,医院停尸间那两具浑身是血冰冷的身体,徐斐晚精致得像天使一样的脸,那张脸转身就变得面目狰狞。
那人不想放过她,眼神露骨地凝视着她,缓缓向自己靠近。
她想从这混乱中脱身,抬头便看到了许砚山的背影,只是他转身留下一个怜悯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桑榆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恍然间她发现,许砚山的背影和许多年前,她记忆中的背影重合,依旧穿着白衬衫,脸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再也辨认不出来。
“阿榆,阿榆。”
身后有人在喊她,声音很熟悉,但她一点都不想回头,本能地只想逃,那人却紧追不舍,让她无处可逃。
“阿榆!阿榆!”
耳边的声音始终盘旋在那里,夏桑榆的意识渐渐清明,费力地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告诉她,噩梦醒了。
然而转过头,却还是禁不住心惊,徐斐晚就坐在她的床边,半个身子往她这里倾。
“做噩梦了?”徐斐晚轻声询问,瘦长纤细的手掌搭上夏桑榆的肩背,像在哄小孩子一样,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不起一丝波澜。
越是这样,夏桑榆越是感到怪异和不舒服,见过这人伪装之下的样子,再见到他眼中流露出的这种神情,只会让自己更加惶恐不安。
“不怕,醒了就没事了,我在这里。”徐斐晚眯起眼浅淡地笑着。
如果不是背上稍显力度,警告意味的拍打,夏桑榆差点就以为,以前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又回来了。
她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神从他身上离开,缄默地闭眼,不说一句话,被子里的手,手心紧握,涔出汗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做了这么多的事之后,他还能如此冷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斐晚在她旁边躺下,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看,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只不过两个人都在比,谁坚持的时间久一些。
夏桑榆翻过身,将背影留给他,却被人从腰间用力一带,后背便贴在他坚实的胸膛。
环在腰间的手一直都不曾松开,他们就像连体婴一样一直贴在一起。
夏桑榆的心里已经是疲惫不堪,却也无可奈何,她这回会被徐斐晚困在这里多久?
说实话她丧失了走出去的意志,一天比一天更疲倦。
不那么忙了之后,徐斐晚倒是乐此不疲地每天给她洗澡,穿衣服,梳头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