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刚去露台,楼下的戏台上就响起了三声锣响,这跟说书先生在正式开场前拍醒木一个道理,为的是让喧闹的现场快速安静下来。
按照正常的情况,三声锣响,会有专门报幕的人出来介绍接下来唱的是什么戏,唱戏的人是谁云云。
然后拉弦的敲鼓的开始起势,大约一分钟左右的热场,才会正式开始当场的戏码。
早已挤满人的小院,刚一听前奏,就有一片叫好声,每个人都翘首期盼名角儿的出场。
只是众人等了好半天,后台的锣鼓铛铛锵锵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经常听常玉林戏的人都知道出了问题。
什么点什么人出来,这些票友心里门清,这都过了好几个节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肯定遇见大问题。
“他妈的,说好的常先生登台现场,人呢?”
“老子可是花了三倍的价钱才坐到头排,闹呢?”
“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别不是根本就没请常先生来,骗钱的吧?”
“爷们儿我今天话撂在这了,今儿个常大家要不出来,雀舌楼我都给你掀翻喽!”
听见楼下的票友开始谩骂,秦海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被人针对的滋味不好受啊,不管干个什么,总有人想尽千方百计让你不如意。
给婉晴和深田交代一句看住几个小妮儿,出了房间,迅速下楼来到后院。
此时的台上老掌柜余有年正在抱拳道歉,只是越抱歉,台下暴躁的声音越强。
见秦海出现,袁震满脸歉疚的迎了上去:“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常大家刚要上台,被一队西北军从后门给带走了,说是二军的李副官在天乐楼点名要听常大家的白蛇传,这...少会首,是袁震办事不力...”
秦海拍了拍袁震的肩膀,说了声“无妨”便穿过快要砸场子群情激奋的人群,来到后台看着一群无所适从的常家班艺人,透着墨镜挨个看了一圈。
最终把目光停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伶身上,上前几步,一把抓着对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去救场,不管唱的好坏,三倍赏钱,给你一分钟的准备时间,今天这场子要砸了,明天京师里就再也没有常家班的名号了!”
发完狠狠,秦海转身上了戏台,只留下瑟瑟发抖的女伶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还好常家班的副班主见过一些世面,不由分说的拉着女伶开始补妆和仔细叮嘱。
年轻女伶脑瓜子嗡嗡的,根本就没听清楚副班主在说什么,平时在班里就是个小透明,这个时候全班的死活都压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从头皮到脚指头都是麻的。
戏台上,秦海并未出面,而是把余有年叫到幕后嘀咕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余有年连连点头。
等秦海说完把他推出去的时候,池子里已经开始在摔茶碗了。
余有年咽了口唾沫,把老命一横,直接豁出去了,夺过乐师手上的铜锣咣的连敲数下,喧闹的现场才安静下来。
“各位票友,各位大爷,今儿个实属突然,西北二军的一名副官在天乐楼喝多了硬要听常大家的白蛇传,派了一堆大头兵直接把常大爷请了过去,雀舌楼实属无奈,各位大爷原谅则个。”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也作为赔礼,今儿个的门票一缕双倍返还,现场的小食茶水要多少有多少,常家班其他人都在,缺了常老板,这戏也能唱,诸位票友稍安勿躁,权当是来给雀舌楼捧场了!”
余有年话音一落,现场立刻炸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听戏啊,多赚一倍钱不香吗,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年遇不到一回。
特别是买了前三排的票友,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什么都没干,白挣几块大洋,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袁震也在秦海的指挥下,让人端着一盘子大洋,挨桌退钱,刚刚还要掀桌子的票友各个喜笑颜开,每个人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一声雀舌楼阔气。
秦海一招化解危机,常家班的女伶也被迫在音乐重新响起的时候推上了舞台。
说来也巧,这女伶一上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后台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一出台就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特殊气质。
同样是唱的青衣,还没开口,只是几个亮相的动作,就让现场叫好连连。
见女伶稳住场面,副班主也是松了口气,袍哥弄死铁四的事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今天晚上要是办砸了,还真的怕活不到明天。
当下找到秦海,连声赔罪,秦海没搭理他的,一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随口丢了句:“这伶人叫什么名字?”
副班主到现在手都还在哆嗦,想都没想回答道:“商卿语,刚满十七,学的旦角,才出师,还没登过台。”
秦海点点头,推了推墨镜,杵着手杖缓缓上了楼。
袁震不知道秦海点头是什么意思,稳住了场子,还是戏唱的好?
副班主看向舞台上略显生涩的商卿语,低声呢喃道:“丫头命真好,这是遇见贵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