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离开,没有粮食,不还有人吗?”何梅见面容含笑地看着四处聚集的难民。
中年夫妇带着一家人,携老扶幼,伸出一只破碗对着何梅见祈求,“行行好,给点粮食吧,我们一家已经六天没吃饭了。”
何梅见从马车里拿出一袋粮食,对方正要磕头感谢,她道:“先别急,我这些粮食都是有条件的,看好我们马车上的旗,我们是粮商。”
“可我无半分银钱……”中年夫妇窘迫地低下了头,忽然男人道:“要不我把一双儿女卖给你?”
“我不同意!”妇人尖叫。
何梅见赶紧摆手,“你们不用卖儿卖女,先听我把话说完啊,你们去梅见城,那里有专门安置难民的地方,用你们的劳力交换粮食,我也不算你们的恩人。”
话虽如此,可对方一家仍然跪下,何梅见挥手让周家人快去拉,一番拉扯后,他们才带着粮食离开。
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遇到有钱的,直接以银两交易,价钱根据市价而定,遇到没钱的,就让他们自己去梅见城找份基建差事。
她就这样做起了逃荒的生意。
大泽、逆流、险滩、川峡、重山,早已走遍她的足迹。
这一日。
“城主,出事了!”牧紫神色凝重。
她专门负责线报这一块,取下鸽子腿以上的字条,直接递给何梅见。
“竟然有人说我儿子要造反,皇帝竟然还派影卫飞骑去打探,呵呵。”何梅见冷笑,“怎么不直接说我要造反?”
“可能是因为城主你是个女子……”牧青垂头小声道。
“好好,我就让他们见识女子也能上得了台面。”何梅见捏紧字条,手上微微一用力,字条就被震成齑粉。
风一吹,这些粉末消失不见……
“娘,谁说二哥三哥要造反?!”周冬祥气得拍桌子。
如今周夏安和周秋吉在梅见城里,他们两是兄弟几个里,最没有想法的两个!
周春平皱紧眉头,“娘,我们要不要回去?”
何梅见笑得森冷,“见识过了乱世之下的满目疮痍,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阿叶发来线报,梅见城里已有八万兵马,足以与其他乱军抗衡。
与其被景帝猜忌,不如直接起兵造反!
反他爹的!
景帝天洛三年九月,何梅见正式结束游历,率领八万兵马,开始四处征战。
战场上,她一人可打百人,一身非常人的怪力又敏锐的惊人的五感让人不敢靠近,八万兵马势如破竹。
而且,她的排兵布阵独特而玄妙,难以破解,是以她主帅的军队战无不胜。
从此,“嗜血女将”威名传遍九州。
这两年,何梅见一直在重复一个循环,打胜仗,将起义军收编入军队,再打胜仗,再收编。
梅见军已成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朝廷终于注意到她,开始派人招安。
“何梅见,归顺朝廷,可封你一品诰命,赐一郡县,百亩良田,赏银千两。”高头大马上的红袍招安官员拿着圣旨,微笑着道。
何梅见身着盔甲,令人驱赶这官员,“你们以为,我在乎这些?什么时候治理好天下,我自离去。”
“何苦说这些台面话敷衍?当今圣上乃是天子,没有错处可指摘,哪里来的治理问题?休说这些,若是你嫌少,我可以在请旨争取争取。”那红袍官员扶正乌纱帽,脸上赔笑着继续劝说。
“滚!”何梅见拉弦射箭。
没等对方闪躲,那乌纱帽子就被射落在地,对方匆忙捡起来拍拍尘土,愤然道:“你等着朝廷斩了你这女反贼吧!”
“反贼就是反贼,不需要强调是女子。”何梅见挑眉。
这句反问一出,红袍官员只觉被羞辱,气得干瞪眼也再说不出什么,很快带人离开。
“妻主!”蓝钰乖巧上前,笑得露出虎牙,气质可爱纯净,“你最威武了!”
年轻的白衣男子是何梅见最近从巫族带回来的,面容俊美,性格活泼,简直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正是何梅见这种大姨的心头好,正所谓夕阳无限好,他又是巫族人,不喜与人接触,可对救了他的何梅见,见女子面容冷艳又身手不凡,他一见钟情。
何梅见喜欢处男,不算原身,她两辈子都是处女,想到是时候去掉寡妇名头了,她果断娶夫,将之带了回去。
巫族与其他地方不同,以女子为尊,男子没有继承蛊毒的权利,族里的男子要么试盅,要么与蛊绝缘,是以男子一旦外嫁,便是嫁到哪随哪。
蓝钰并不以为然,他很喜欢何梅见,当初是他用了小伎俩勾了何梅见的,因而没有多少安全感,只要见她跟哪个男子独处,回去总要吃醋半天。
“阿钰,你喜欢骑马射箭还是绣花打秋千?”何梅见声音温和询问,暗自感慨今日她见了外人,难得他没有吃醋。
蓝钰拿出一只鸳鸯荷包,欢喜道:“自然是绣花了,妻主,你快挂上这荷包,里面有我求的平安符和安神草药。”
“好。”何梅见莞尔。
随后两人进了内室,被翻红浪。
何梅见以为,她会和蓝钰之间,再没人会插足,直到半个月后的城外战场,她遇到了一个人。
主将男子也是三十来岁,皮肤被晒成小麦色也挡不住面容俊逸,身躯高大挺拔,武艺高强非常人可比,可仍然没比过何梅见的大力。
武功比她高又怎样?
绝对的力量压倒一切!
一番攻打后,双方短兵相接,男子被何梅见砍断脚筋,从马上滚落,转瞬间被她反剪双手。
她正打算把人俘虏了,绑着活捉给下一个主将当人质时,见对方瞳孔一缩。
“你是……何梅见?”他的声音陌生,又有些熟悉。
何梅按下心中疑虑,盯着他,冷笑,“两军对阵,你总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碍于近身搏斗,何梅见离他极近,被人不停打量,她直接黑了脸。
“你是周家村的何梅见?”男子追着问。
看着这张俊脸,何梅见也没客气,直接怼,“你这不废话?全天下何人不知我周家村何梅见?”
“不……”男子目光犀利,却带着复杂的情绪,叫人看不懂。
何梅见拧了拧眉,心里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正准备走开,便听身后周春平跳下马,丢了长戟,失声道:“爹?”
叫了这一声后他急忙捂嘴,那人眉眼太像记忆中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你是我儿春平?”男子瞳孔地震。
何梅见一把掐住他脖子,声音无比冰冷,“你是谁?别说是周景夜,朝廷安排人冒充我的亡夫就可笑了。”
周景夜垂下眼眸,“不是亡夫,我没死,原本我派人去周家村寻了你们的,可那里没人,追查到延沙城,便断了线索。”
城主府。
何梅见叫出周星月与其他四个儿子,轮流出来对细节,连小时周秋吉偷钱被周景夜抽巴掌这样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了。
孩子们问过一遍,细节都对上,个个感动得叫爹,何梅见坐在大厅上首喝茶,不置一词。
“星月,你们先去把李郎中请来治他腿,我跟他有几句话说。”何梅见放下茶盏,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叫了无数次的死鬼丈夫,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要是没有发生父女父子相认这事,他是俘虏,是人质,是她下次对阵的筹码。
可她的孩子们都知道了爹没死,那原来的打算就得推翻,不能作数了。
何梅见脑子里想着事,一言不发地盯着周景夜,周景夜也在看她,这个他以为她早就与赤野千里遍地饿殍的难民一样没活成。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不爱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可时常记挂那五个亲生的孩子。
当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何梅见站在他面前,他也觉得陌生。
那个女人,好像变了,不复记忆中的模样,面前的她展现着健美而挺秀的体态,应该是常年在外面行走的缘故。
她纤腰被腰带束得紧紧的,越发显得两峰高耸饱满,且后臀挺翘,与时下的白皙瘦弱完全不一样,却格外迷人。